我和妹妹查菲儿生活在山林旁边的村子,有一天在家里面吃饭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面溅起的喧哗声:野猪!野猪!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很是激动,妹妹惊叫一声跑出去,加入了激动呼号的孩子群。我则反身跑到门后,拿起了一柄叉粮食的钢叉。我们跟着很多孩子来到了村子的北边,看到了一只远远望去不是很大的野猪。当时心里想的是比狗只大了一点点。
它的头在全身的比例显得很大,前肢很粗壮。就像一个斜边在地面的三角形。角是屁股,而另一条对应的边是它的头。
那只野猪在村口漫无目的的乱逛着,或许是被孩子们喧闹声吸引,居然径直向我们踱步过来,查菲儿吓得惊叫一声,我顿时心头一紧。把钢叉费力地顶在前面,嘴里大喊:过去!过去!但是,无济于事。
突然窜出了一个大黄狗。紧接着是一个偏灰白的和一个棕黑色的狗,三个狗把野猪围在中间。狂吠着,试探着,野猪不知所措的转的圈圈。三只狗的个头比野猪小了一圈。似乎是一个引子,全村更小的小狗们结成了一个群体,十来只汇聚在一起,跟在后面狂吠。
“咬它,咬它!”堂哥兴奋地大叫,因为三只大狗正是他家的狗。是他从小养到大的狗。把现在的英雄养大的他,此刻仿佛也成为了一个英雄。他比我高出了一个头,基本上算是村子里最大的孩子。我们都被堂哥的喊声鼓舞了,气氛又激烈起来。狗群里也是气氛激烈,三只大狗将野猪边吠边赶,慢慢的远离了村子,进入了山口的树林。堂哥伸手拿过了我的钢叉,仿佛一把带走了我的勇气,喊了一声便跟着狗群追过去了。我当时的勇气几乎达到了最高峰,像是随着堂哥一起,朝着野猪的方向,浩浩荡荡杀了过去。
但是我们没有过去,因为堂哥跑过去之后,回头对我们喊,他有三只大狗,有手里的钢叉,他会很轻松抓到野猪,带回来给我们看。我和妹妹对此都坚信不疑。毕竟,他可是高出了我一个头呢,他可是村上最大的孩子。
过了好几天。我和查菲儿依然处在激动的余波中,毕竟平凡的小乡村很少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小孩子第一次见到了野猪。这几天并没有等来堂哥。村子里却来了很多衣着昂贵,奇奇怪怪的人。据大人们说,他们是镇上的官员,还有扛着摄像机的。大人们猜测,可能是管理摄像机的官员。我们不是等他们,我们只想等堂哥。但是他们只带来了堂哥的死讯。
他们是在一个很深的山洞里面发现了堂哥的尸体。根据他们提供的照片:一个小孩子,趴在了山洞的底下。已经没有了生息。没错,后脑勺很像堂哥。胳膊很像堂哥。腿也很像堂哥,个头还比我高的一个头。但是我和妹妹都噎着一口气。我们不想承认这是堂哥死掉了。毕竟死掉的人没有三只大狗。也没有拿着我的钢叉。
堂哥是去抓野兽了。他有着三只大狗,有着钢叉,怎么可能死掉呢,我执拗的这样想。转眼想到了冬天,有一天沉默着吃饭的时候,查菲儿突然向我喊:拉姆没有死。我几乎贴着她的尾音大喊:堂哥当然不会死。查菲儿又看着我小声嘀咕:你想去找他?我顿时站起来:我当然要去找他,官员带来了照片,没有带来尸体。我们都不相信堂哥会死。他怎么可能死呢,他是那么的高。他有一柄很长的钢叉。还有三只很大的大狗。那只野猪又是那么的小。只比狗大了一点点。他是怎么能打得过堂哥呢?凭什么能打得过堂哥呢?
是啊,英雄凭什么死呢。
吃饭的时候,想着堂哥会不会在哪个地方,饿到想吃饭,喝水的时候,想着堂哥会不会在哪个地方,渴到想喝水。
自从官员带回拉姆的死讯,我几乎做什么事情,都会想到堂哥,我甚至会呆呆的想。堂哥在追野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他的话,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我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念头。我想去走一下堂哥拉姆走过的那条路。我想穿过他穿过那个林子,我想去亲眼看一看。那天傍晚他经历过的一切!
我经历了什么都会思念他,这可不公平。他经历了什么,怎么能独享呢?
是的,我想堂哥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恐惧和危险。如果真的有人和他一起分享这种恐怖,他一定会好受一点吧。
我也曾时常幻想过,如果是我在追野猪,我会经历什么难以忍受的恐惧和惊悚。但是堂哥的尸体照片旁边并没有钢叉,那天傍晚我也并没有去追堂哥。
于是在这个冬天的傍晚,我提着一个木棍,和妹妹查菲儿走向了村子北边的山林。我们来到村口的时候都惊呆了,这里已经修建起了一大片刚刚塑型的毛坯楼,竖起来的高脚架,木架子都没有卸,有很多大人在上面爬来爬去的建筑着。夕阳洒在了楼群里。我和妹妹都有一些不知所措,这里人很多,这使我们有些紧张。楼群很多,几乎掩盖了从村口方向山林的视野。要想进入树林,必须穿过这些建筑。
我们两个小孩子小心翼翼的往那边走,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地面上的各种建筑废料,使得地面坑坑洼洼。但是在我们的眼中,那些建筑废料却是一个个从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一个大胡子的成年人愤怒的喝止了我们,他是村子里面的村霸,也是这片楼层的包工者。在得知了我们想要进入山林之后,恶狠狠的骂到:“山林子里面有野猪,可是吃人的。你们想要死,不要死在我的地方!”
大人的威严会莫名的使小孩子感到恐惧,但是当时我不知道受什么情绪感染,急中生智:“如果我们真的死在山林子里,那么那里的地价就会更便宜。你就能圈占更多的山林开发了。”
男人的脸仿佛绽开的菊花:“好,很好。”于是他便离开了。
我和妹妹继续往前走。面前这片毛坯楼群是已经盖好的,已经没有了任何建筑工人,整片楼仿佛是死寂的坟堆。天色越来越暗,我们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继续走。我们一路走,一路捡着脚下的东西。捡到了一把锯子。一个像锯子一样长长的石头。石头上面有这植物叶脉的印痕,“这是化石,植物的化石!”我惊奇的向着妹妹喊。“我这里也有!”查菲儿也捡起了一块。
不知不觉,我们走进了一个大楼。里边没有光线很暗,空间很大。走来走去,我们两个似乎都迷了路,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有光源的出口,结果周围都拉上了铁网。‘原来捡到锯子就是为了锯开这个铁网。’我们都为这种巧合感到幸运。但是我敏锐的看到铁网上面的标示牌:网已通电,禁止触摸。我吓了一跳,赶紧制止了妹妹的行动。随后转念又一想,难道我们捡到这种锯子一般的石头,也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吗?
但是我们不舍得使用这么精美的石头,正在犹豫间,死寂的世界突然传来了卡嚓咔嚓的声音。我和妹妹都不敢大声呼吸。躲在了角落里动也不敢动。铁网并没有屏蔽楼内和楼外的视线,楼外有人!?虽然我们很害怕被发现,但是主要是因为怕被发现送到了村子,再也进不了林子了。但是当我转头看向连接铁网的墙角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个女人的头正在那里盯着我们。她是短发,戴着眼镜,穿着看上去很像之前见到的“官员”。
但是她的声音很好听。那个人温柔的问我妹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害怕她将我们赶走。于是便装作有恃无恐的语气,仿佛是大胡子村霸的亲戚孩子,来到自家的产业玩耍,那个女人便若有所思地走了。
我看着查菲儿,两个人都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突然我的笑容凝固了。因为我顺着查菲儿的后面看过去,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另一栋楼的一层走来走去,是那个野猪!
我很急切。居然没有多少的恐惧,也没有多少的愤怒。因为我根本不相信野猪是杀了堂哥。我只有疑问和些许的惊怖,猝不及防,居然这么顺利的发现了野猪!但是野猪并没有看到我们。
就在这时,身边的黑暗穿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我顿时亡魂大冒。什么?!这栋楼怎么还有其他东西?我和查菲儿都紧张了起来。我拿着木棍儿,顶着黑暗。眼角的余光却是望向隔壁的另一栋楼。我怕丢失了那只野猪的身影。
黑暗中出现的是一双发亮的眼睛,紧接着走出一次灰黄色的野狗。这只狗不是很大。但是明显能看出不怀好意。我不敢大声呵斥,怕惊动了野猪,只能低声地吼:过去!过去!并且不停拨动着我手里面的木棍,不敢让这只野狗近身。野猪的身影在建筑群中时隐时现了,这只野狗却在我们身前徘徊来徘徊去,不肯离开,我的心里更加急切。但是我不能放任这只狗不管,毕竟查菲儿还在我身旁,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种焦灼急切的情绪中,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