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二年级时,易小新成了我的第11任同桌。换同桌的频率如此之快,都归功于当时我堪比宽屏电视机的体型。而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同桌关系无外乎相亲相爱型和互不干扰型两种。认识易小新之后才发现,相看两生厌且终日互掐型才是我俩的真实写照。
易小新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损人不舒服斯基”。想起那日阳光正好,我在人海中初初见他,他手里捏着一张泡泡膜,鼻涕甩得老长,一副智商略显低下的模样,以至于我先入为主地把他归类于沉默寡言型,如今想来真是失策。
现实自然也是啪啪打脸,我俩一经交手,就是战火狼烟。
最早的交锋是在早餐时分,值日生分发早餐的时候我通常会跑到走廊的另一头去洗手,回教室时我无意间发现,易小新这厮极不厚道。桌上的两个梨,他要瞅上老半天,然后把大的留给自己,就连两袋锅巴,他都要掂量掂量哪袋比较沉。我找他要说法,他就拐着弯地说我稍显圆润,少吃是福。
我不理智地统计了一下事故多发率,秉承着“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暴力能解决你”的原则,得出了易小新属黄瓜欠拍的结论。而我这个人吧,下手也没什么轻重,所以很不幸的,易小新靠着我的那边,胳膊常年都是瘀青的。
三年级时老师要求我们午睡,不是像以往那样趴在桌面上睡,而是把桌面清空,同桌两人一组,采取轮流制,一个人高躺在桌面上的时候,另一个人就要睡在椅子上。
易小新睡桌面时,流哈喇子不说,还时不时地在桌面上来回折腾,做小范围翻身运动,搞得我心惊胆战。而他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有段时间我刚好换牙,他就好巧不巧地从桌子上翻了下来,熊脸直呼我门牙上,我那两颗将掉未掉的大门牙,就这么光荣地下了岗。
我一下子痛失两名门牙大将。易小新看准机会,以我口齿不便为由,企图夺走我的早餐,还美其名曰:“我看你牙口不好,同桌一场,勉力分担。”
更过份的是,隔三差五给我起外号的他,在早餐争夺战中落败之后,又开启了他的顶级嘲讽技能,故作慷慨地赠予我“漏风门牙子”的“雅号”,还说这是应情应景,气得我牙痒手也痒,内心活动简直是我和他只能活一个。
后来我们学校新来了位老师,会跳蒙古舞,我看着挺有意思,就颠儿颠儿地蹭过去学了。刚学没多久,我的好友易小新就上线了。一开始他在门口看着我啪啪地鼓掌,我还甚感欣慰,以为他是来给我捧场。没想到他开口就是:“小楚跳得可真好啊,那么多人骑马,就你骑摩托车骑得起劲儿。”末了还吧唧嘴,“啧啧,瞅瞅你那膀子甩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真正的高手总是能够在对方尚未出手之前就判断出对方的意图,随后做出反应。易小新就是这样的高手,我刚做了撸袖子的动作,没等我扑过去料理他,他就一溜烟地迈着小飞腿跑远了。
如果说易小新的嘲讽技能是一场高烧,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设定,再加上我的夺命连环大粉拳,就是跟着止不了的咳。每到星期一,我就会产生要继续被学习支配的恐惧,但是一想到能够再次把我的拳头放在易小新单薄的后背上,我的心里就好受很多。
原以为我和易小新相爱相杀的故事能够一直持续,可夏天永远上演散场电影。后来,我们毕业,从小学故事杂货铺里下架。再后来,我们成了期待已久的准中学生,之后各自转学,失去联系。
再次见到他,是在大二的寒假,在小镇泡桐树下的水果摊看到他,犹疑着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那一年,我在老师“把作业拿出来放在课桌左上角,我一个一个检查”的放话下慌忙地翻找着作业本的时候,把我作业本藏在屁股底下的易小新,在一旁抿着嘴暗自偷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