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书写作一年的思考与感悟

就是喜欢这样的文艺小清新

文/安若木槿

01 前言

突然写不出东西了。这样的感觉竟让人有些怀念。如此很清晰的“脑子里关于写作的想法突然一下被抽空”的感觉,上一次产生是在几个月前吧。近几个月虽然写作的频率变低了,但多了酝酿和灵感找寻的程序,或者说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写”之外的东西上,在我看来那是比“写”本身更重要的事。思考的深刻性与复杂性有助于作品的深刻性与条理性。但很显然,目前我的思绪处于一个待整理的杂乱状态,写出的东西,很乱。这种情况下,或许什么都不写是最好的选择。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我该进行反思和梳理的时候了。

在正式进行这份“年终总结”之前,先来说说我自己吧。我是个大学生,中文系大三在读,怎么着也是“科班出身”吧,可写的东西……怎么说呢,有时候我自己都提不起阅读的兴趣,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学校设置的课程包揽了古今中外的文学史,古今的语言学,以及中外的文学理论(中国以古代文论为主,外国以西方文论为主),美学等等。我学过怎样分析一首诗,怎样写一篇散文,我记得形式美的基本规律是对称均衡、整齐节奏、比例和谐、多样统一……虽然学的东西很粗浅,但我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02 写作与我(写作者)

2016年12月8日,对我而言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那一天,我在简书上发布了我这一年多来持续写作的第一篇文章,自那以后上瘾了一般停不下来。直到现在。

写作是件很费脑的事。首先得有东西可写,其次得知道自己要写什么,还得知道要怎样去写。有了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才有把作品写好的可能。其实,在刚刚开始写的时候,除了对写作的热情和想要写好的愿望,我觉得自己是“一无所有”的。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学生,我知道不少文学、语言学方面的基础知识,可那对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些知识;从小,除了网络小说,我也没读过多少课外书,阅读方面的积累也不够。那时候想得很简单,写,总有提升的可能,不写就什么可能性也没有了。

不少写作者都会为灵感的匮乏而头疼,可刚刚起步的我却觉得“灵感匮乏”这种问题是不存在的。似乎我们每天都重复着前一天的行为过着差不多的日子,但“差不多”的表象之下,每一天都有其特别之处。虽然最后也没写出多少值得留下的作品,但正是每天对这些细微的“特别之处”的注意与观察加深了我对生活的感受力,更容易捕捉生活中细小的触动。不过现在看来,当初那个只凭着一腔热情不停写啊写的自己,确实有些傻傻的。

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正值大二上期的期末,那时夸张到复习任务都挡不住写作的热情,知识点背着背着,脑中突然跳出某个点,就把专业书扔一边开始写。就这样一直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我还记得那天我按着寝室里发生的一系列事,加上一部分中学时期的回忆再进行一定地虚构写了个短篇,那篇小说宣扬的是真与善。小说里有个细节,“我”突然深刻地感到了自己的无知,需要读书,于是翻开了自己手边的一本书,它叫《瓦尔登湖》。那其实是我那时真实的状态。

接下来的寒假里,我一字一句地把它读完,人生观发生了剧烈的抖动。到现在,《瓦尔登湖》的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太清,只剩下些模糊的印象了,但序言里译者介绍梭罗时说的一段话被我以自己的理解铭记于心:每个人都是独特的,要走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原文是这样的:

他的善意和同情并不表现为顺从别人,他的坚定和明智也不要求别人的顺从。他要自己绝对自主,也要每一个人绝对自主。可是一个人仍然可以在这种意义上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即成为一个与其他任何人(当然包括梭罗)不同的人,成为一个可以说这句话的人——

我是我自己。

事实上,在翻开这本书之前我就产生过类似的想法,只是那时想得很浅,很多东西还想不明白也说不明白。同时也正是这段话触动了我,使我很努力地克服着瞌睡,一字一句认真地读完了这本书。它很值得一读,这个寒假我又把它带回来,准备看第二遍。“我是我自己”几乎是我在这一年来执拗的根本和迷茫的源头。

当我有这样的意识,我的人生是我的,应该尽可能地掌控在我自己手中,曾经那个随和好说话的我似乎在一点点地消失,我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容置喙了起来。如果是我自己作的死,那我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好了。除了我服气的人,我不服气任何人,哪怕是某个领域的权威。我不想成为任何人,只想做我自己。可自己才是最难做的,你想成为其他任何人,起码都有个学习的模板,但你想成为自己,只能一点点去摸索。


03 写作的“道”与“术”方面的浅层思考

有个近来一直很想写却又迟迟未曾动笔的题目是“散文的背后是心”,是作者的心。其实仔细想想,什么样的文学作品不是作者心灵世界的体现呢?王安忆在《小说家的十三堂课》里就很直接地认为好的小说都是作家心灵世界的呈现。我会把散文捏出来说是因为这一年我跟散文杠上了。

不知道简书散文专题的编辑们对我是否有印象,但不论如何,我都该向他们道声谢。散文是我这一年来的执念,几乎是不论写了什么,都会往这个专题投。一个写作者,当其写的都是从心而发的东西,就容易对自己的作品失去判断力,否定自我,是件很困难的事,这时候就需要他人的帮助,肯定也好,否定也罢。说实在的,一年来散文不说上百也写了几十篇了,文学理论教程啃了一本,其他乱七八糟的专业书也看了不少,我心中对散文已经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判断标准,但我依然无法肯定自己写的到底是不是散文。

说来惭愧,我是到大二下期才真正弄明白文学作品的四大基本体裁是诗歌、散文、小说和戏剧。其中最通俗同时也是我接触最多的一种体裁就是小说,对戏剧的印象很长一段时间停留在古典戏曲上面,以前对散文不了解,篇幅短,也没多大兴趣,诗歌是直接看不懂。真正写出第一篇散文是在去年寒假,看过基础写作课讲义的散文部分之后,由当时的感受而发,一气呵成的。自那以后,我对这种我曾一度避之不及的体裁来了兴趣。

散文是一种以作者的感受和体会为中心生发开去的,篇幅短小、样式灵活的文学体裁。发展到今天,散文自身的两大特点是:形散而神聚、易学而难工。与小说相比,散文主要的特点在于内容的真实,以及结构上叙事主要为抒情服务(小说中抒情主要为叙事服务)。这些论述,对于任何一个散文写作的初学者而言都太空太泛。

其实也不是没有基础的写作“模板”之类的东西,比如先写什么再写什么。但我总觉得这样太过于刻意,变成“为写作而写作”,境界就低了,所以基本上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至于成品是不是散文,那就……看运气咯!

这里牵扯到的是文学写作上一个很难避免的问题:“道”与“术”的问题。“道”指的是作者个人修养层面的东西,而“术”指的是写作技巧方面的东西。理论上二者应该是不分高下的,因为要写出好的作品,二者缺一不可。可真要说的话,我以为“道”是更为基本的根源性的东西,因为一个人的作品,尤其是诗歌、散文一类的东西,最直接呈现的就是作者的内心世界。如果写作只停留在“术”的层面,是没办法成为真正的艺术品的。

受类似的思想的指引我一直把“术”看得很低,或者,这也与我的写作习惯有关,我踏上写作道路靠的不是“术”,而是一腔无知无畏的热情。其实理性地想想,我这样连基本功都没教好却想着把文章一气呵成的写下来,确实有点痴人说梦了。很多次很多次,文章被首页拒稿,我都已经没多少感觉了,但被散文专题拒稿会特难受,甚至曾一度想要弃笔: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写作吧,干点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呢?可我放不下。

关注“术”的层面一度被我孩子气地认为是对“世俗”的妥协。因为我一直觉得我的散文是“我手写我心”的产物,直接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才是最纯粹最朴实的,提高作品境界的最好方法是提高个人修养,所以对正儿八经去学写作技巧这种事,总是下意识有些抵触。每次忽然觉得自己写的东西似乎真的不怎么样,意识到这样的文字是没有市场的,我没办法通过写作养活自己,从而没办法一直一心一意地写下去;就会开始想要去学一些写作技巧。


04 “写作是否可学”的浅层思考

写作到底可教还是不可教,这是个大问题,我一直也想不清楚,似乎说可教的有可教的到底,说不可教的,也自圆其说得没毛病。对这个问题的疑惑也是我一直不怎么愿意去学一些技巧性东西的原因。

关于这个问题,我倒是在期末复习“语文课程与教学论”的时候找到了个说得过去的答案。我读的是师范类的汉语言,毕业之后就能拿教师资格证的那种,但我从没想过以后当一个语文老师。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语文要教阅读和写作,这是我自己都还没弄清的东西,贸然去教学生,岂不误人子弟?阅读先放着不提,关于写作,老师让我们背的资料里大致是这样说的:学习写作的目的主要不是培养学生的创作能力,而是培养学生的书面表达能力和应用文写作能力。

也就是说,创作可不可教暂且不谈,但写作是可教的,这里的“写作”指的是写作技巧也就是“术”的层面的东西。那创作可不可教呢?——这应该才是大部分写作者更关心的东西。古今中外,关于这个问题的论述多矣,我们不妨换个角度谈谈。

写作可不可教的问题其实也是写作可不可学的问题。说到教,不涉及具体的学生,具体的学习方面,就没办法往下,可恰当又典型的例子太难找;而说到学,又必须涉及师从的问题,古今中外那么多大师,随便拿两个出来举举例是不难的。

提到诗,就不得不提李白杜甫,我们通常会说李诗不可学而杜诗可学,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李诗在技巧之外更多地是对自身气度的张扬,或者说他把技巧融于内容的表达,更重要的是那些奇特的想象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而杜诗不同,杜甫在其超强的社会责任感之下抒写的不是个人的东西,而是家国天下,内容上就比较平稳,而他作品中的一些技巧,如对仗工整之类的,又都是可学的。

李杜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关于创作是否可学的典型的例子,通常李被认为是天才,而杜被当成教科书式的大师。天才是很玄乎的东西。西方文论史上,康德对天才有过这样的论述:美的艺术是天才的艺术,天才是自然在艺术中的体现,自然通过天才为艺术提供规则,天才又通过表达审美理念而显现出来,显得像是自然。天才存在于主体性之中,通过自然的凛赋获得原创性特征。真让人觉得所谓“天才”是我们普通人遥不可及的。

这许多问题,其实古今中外许多大家都有过深入的思考和论述了。对于我个人而言,问题其实没那么复杂,很简单,就是我有没有天赋,适不适合写作?可这又容易陷入另一个难解的问题:你不证明自己有写作的天赋又怎么知道自己就一定没有写作的天赋呢?

认命了,写吧,自己放不下又有什么办法?


04 真与美关系问题的浅层思考

期末备考那段时间,我常和一个学理科的女孩一起泡图书馆,若没课,在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图书馆临湖而建,学校最近在搞基础设施建设,沿湖修了条红色的小道。晚餐后,我们常在小道上围着湖面转圈,散步聊天,权当消食,之后再回图书馆复习。她喜欢看书,偶尔也跟我聊聊诗词。有一次,不记得说到什么,脱口而出“我们这些搞艺术的……”换来她的一脸诧异,似乎中文系的学生与“艺术”组合在一起很不可思议。

可能,提到“艺术”二字,大家脑中能引发的联想更多地是音乐、美术、舞蹈一类的东西,学这些专业的学生很自然而然地会被打上“艺术生”的标签,而我们头上的标签则主要是“文科生”。但仔细说的话,我们也算得上是“艺术生”的。

中文系的课程设置主要分为两个大块:文学和语言学。语言学属于科学,而文学属于艺术。在艺术的门类里,文学属于时间的艺术,进一步细分,又可归为声音的艺术,因为它最初是以“说”的形式出现的。这样一来,说我们中文系的是艺术生也不为过吧。不过,我们是不是艺术生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文学的定位。文学既然属于艺术的一个分支,那么,对文学领域而言,最重要的追求既不是真也不是善,而是美。

大二上期当代文学讲到巴金,重点是巴金的《随想录》,强调说真话的精神。大二下期找时间翻完了一整套《随想录》,印象最深的两句话是“把心交给读者”和“宁可说错话也不说假话”。“把心交给读者”是任何一个正直而真诚的写作者都会遵守的准则,无需多言。而“宁可说错话也不说假话”则牵扯到怎样做人的问题了,这是个很复杂很难说清楚的问题,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很复杂的;把它简化到写作的层面,其实就是“写什么”的问题。

“宁可说错话也不说假话”对我个人有着很大的影响,这大约与我从小不爱说谎有一定的关系。其实这样一种行为是性格耿直、为人真诚的表现,可以说是值得宣扬的。但生活的复杂之处就在于没有什么“一通百通”的“灵药”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在很多场合,这样的一种行为是不适用的。我会尽可能去做一个正直而真诚的人,却也不可避免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违心之言;所以,在写作这项对我而言有着近乎绝对自由权的活动中,我容不得自己有半点违心。

是写符合普世价值观的东西,还是写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答案不言而喻。

真诚地写作在最初确实给我带来很多有益的体验和成长。那时的自己很单纯,把一切都想得很简单,认为人存于世最终极的追求就是“真善美”,认为一切“存在即有理”。带着一颗美而向上的心写出来的东西是很美的,读者喜欢,我自己也喜欢。这使我一度误以为“宁可说错话也不说假话”在写作上是一条值得坚持的真理,而不曾意识到它的片面性,直到今天。

带着这样一句话,我在写作这条路上执拗地走着,走得跌跌撞撞。很多次很多次,我问自己,我要写什么,想过许多,每次动笔依旧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很多次很多次,我明明知道,一件事,或一个什么观点,或许那样写才是“对”的,但那时我偏偏要以另一个角度切入,回过头来看,确实荒诞,但下一次出现类似的情况,我又下意识选择忠于内心……我的文字越来越糟糕,越来越杂乱无章,越来越不美好,我的读者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少。

我感觉我好像陷入了一个自己造成的孤立无援的境地。似乎,我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中走出,只要我放下某些执念,试着去学一些技巧,写一些讨人喜欢的东西;可我又觉得我可能永远也走不出来了,如果在我真正想清楚某些问题之前,不是出自内心地认同普世价值观的情况下,为了迎合读者的喜好而去写些什么东西,那我的整个写作活动也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我真的很想很想成为一名职业作家,以写作为生,可我不愿把写作当成谋生的工具,做点其他什么事不能养活自己呢?

很多很多次,真的很多很多很多次,我都想过放弃。我很穷,梦想是很奢侈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每一次理性地看待自己所写的东西,不得不承认它们真的不怎么样之后,会不停地自我怀疑:我真的适合写作吗?好像怎么也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反而放弃的理由闭着眼都能找出一大堆。大概,让我继续下去的唯一理由真的就只是“我想写,我放不下”吧,很单纯。

这一路走来,“完全遵从内心”的写作带给我的最大收获不是写作层面本身,而是对“生活的复杂性”的体会以及“怎样做人“的思考。这所有的文字,就如镜子一般不够全面但够真实地反映着我的生活和内心世界,让我对很多东西有了更深层的思考。仔细说来,我在这种状态下写出的东西应该谈不上“创作”而更适合归为“记录”,是对生活与内心最真实的记录,无关创作,更无关艺术,——尽管这是我写作道路上最终极的追求。

大二下期当代文学讲到汪曾祺,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修辞立其诚”。他说:“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到今天,我才顿悟,我所一直执着的“真实”和文学艺术最重要的因素“美”并非全然矛盾,他们有一个重叠的区域,汪曾祺的作品所表达的就是这个区域里的东西。文学作为艺术的一种,作品的审美功能是必不可少的,为了美,作品可以进行一定的虚构,但作品本身所追求的是真实,不是科学的真实,而是艺术的真实。


05  写作与生活问题的浅层思考

记不太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大二下期吧,当代文学史课堂上,老师讲到短篇小说就顺带提了提散文,说它是比小说更贴近生活,能更快反映生活的文学体裁,因为它不像小说那样需要考虑行文的结构及情节的设置。这似乎无形之中加剧了我对写散文的执着,因为从我自身的写作体验来看,它确实更方便记录生活和抒发情感。

事实上,我最早接触的文学体裁是小说,最初在写作上的追求也是写出好的小说作品,但自我执着于散文以来,几乎没写过小说也无暇去认真构思一篇小说。

可能很多人觉得写好小说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多写,写得越多,练得越多,自然也就更容易掌握小说的写作技巧从而提升小说写作的能力。这是很显然的,做任何事都是这样,多做多练,熟能生巧。但写作是一种表达,观点也好,故事也好,遵从内心的表达总会影射出很多内心的东西。我总觉得在表达之前要先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表达什么,技巧性的东西反而是次要的,所以选择了更适合记录和抒情的散文,以此来观察生活,同时也观察自己。

我是谁?——对找寻这个问题答案的执念大概是在合上《瓦尔登湖》时埋下的种子,在接触到存在主义哲学之后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既定的环境里,人在这个环境里接触和感受到的一切,会影响其三观的形成,而这又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人是怎样的,会以什么方式去思考和处理生活中的一切。所以解读自我相当于是解读过往和正在进行的生活。

生活本身是个很复杂的综合体。著名数学家冯·诺依曼说:“如果有人不相信数学是简单的,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真实世界有多复杂。”这里所说的生活也好,世界也罢,都不是关于某一个人的概念,而是关乎全人类,它囊括的是关于人的方方面面,是任何个人都无法全面接触的完整的整体。从整体这个角度而言,生活几乎是不可说的,因为就算只是自己个人的生活,我们也很难做到将它说得全面;所以,为了表达的需要,我们不得不对它进行切分。

那天在豆瓣上看到一篇文章,是一个北大学长写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太清了,有两句话印象很深刻,他说:“文学是对生活的反思,而批评是对文学的反思。”我觉得,写作也可以理解为对生活的反思,事实上文学对生活起反思作用的第一步就是文学写作。

当我们在创作一份作品,任何作品时,总要确定它的主题,可以是一个,两个,甚至是三个;越复杂的作品,其中包含着的,能被读者解读出来的主题就越多。当然,主题越多不意谓着作品越好;关于主题的判断,我们通常觉得,作品的主题越鲜明越好;这也就意味着,或许主题越少,反而越容易创作出好的作品。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在创作某个作品时可能仅仅只需要抓住生活中某个很小的点,而这个点,是对生活进行切分、选择后的结果;它似乎是细小而片面的,但好的作品能反映出这个点本身以外的很多东西来。

我很喜欢把生活和小说混为一谈。我们现在常接触到的小说,不就是“某个世界里,在某些人身上发生了某些故事”么?只是小说里的世界与我们所生活着的现实世界本身相比,要简单得多而已,任何小说,都总有一个或几个主题的,而生活本身就是这所有主题的总和。文学史上早就有人研究过了,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不过沿着某些既定的模式在细节上不断进行发展变化而已。事实上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人生,在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重复着古人必经的某些程序呢?

我曾不止一次地思考,我真的还有写下去的意义和必要吗?——在前人已经创造出那么多好的作品的情况下。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活着,到底是否有什么意义,毫无疑问地只是我还不想死。后来,我在读完《蒋勋说文学》系列书籍第一本之后,抓住了一个关键词:生命体验。我想,这是我们每个人活着最原始最本真的意义,也是文学所要记录的最核心的东西,以及文学原创性的源头。生命体验是每个人私自拥有无法直接传递和共享的东西,而文学,是记录这些很细腻的东西载体。

在我真正想清楚之前,这个简单的,困扰着许许多多人的问题一直萦绕于心头:为什么我们知道那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一生?

其实很简单。所有的道理都不过是过往经验的总结,是死的东西;而生活本身是在不断变换着的,我们碍于自身的局限,又无法及时得知视野之外的变化,总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道理”预测和解决不了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承载“道理”的言语所不能承载的是具体的生命体验,反过来,很多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体验过,才能懂得其背后总结出的道理是怎样一回事。所以,每个人的人生都没有既定答案,除了一步一步往下走,别无他法;而文学写作,可以帮助我们记录这些步伐。


06  关于语言文字的浅层思考

我曾正儿八经地写过一篇文章把文字奉为信仰,接触了语言学和美学之后才知道语言文字的本质是符号系统。

语言学纲要的某堂课上,老师给我们介绍了语言文字的稳定性和不确定性。语言文字的不确定性体现在其诞生之初,每个字的字音字形字义都不固定,它们之间的组合是随机的;在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的使用过程中,字的字音字形和字义以约定俗成的方式渐渐趋于稳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语言文字在应用层面体现为交流信息的载体,在审美层面体现为文学。

文学是什么?有人说文学是一面反映现实社会的镜子;有人说文学是描摹人性的途径;也有人说文学就是生活,就是我们的情感。美学告诉我,文学是艺术的一种,与音乐、美术、舞蹈等其他艺术形式一样,具有审美功能,表达的是创作者内心深处的东西;不同的是,组成歌曲的基本因素是声音,图画的基本因素是线条而组成文学作品的基本因素是文字。

前面我已经提到过文字在诞生之初音、意、形三者之间关系的不确定性,这也就意味着,没有哪个字的字形天生就固定不变地表达某个意思的。当整个社会都约定“吃”这个字的字形表示“进食”的意思时,那么我们看到这个字,就们明白它表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动作;但若去掉“约定俗成”这个前提,那么“吃”的字形到底表达的是什么,就谁也说不清了。关于这个问题,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件小事,让我印象深刻。

我已经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那天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只记得那时我还很小,在外婆家,有人突然问了我一句“你饿不饿”我当时捂着肚子想了半天“什么是饿?”倒不是说我从小不曾挨过饿,只是在那个瞬间,我忽然很清晰地意识到,我不知道“饿”是怎样一种感觉,或者说,它具体表示怎样一种感觉。从这件事上来看,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笨的,别人认为理所当然,甚至不用去思考的东西,我却弄不明白。后来,当我明白“约定俗成”之外,“饿”与其背后的意思没有必然联系,也就松了口气。

当我白了什么是“孤独”,也就明白了语言文字对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

说到“孤独”,不得不提的是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里对它的描述:“我们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的行走,尽管身体相互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语言文字给人提供了进行最基础的沟通的方式,在我们所生活的社会团体对文字语言背后的意义的“约定俗成”之下。但日常的语言很难帮助我们完成更细腻、更深层的心灵的交流与沟通,这时我们就需要艺术(语言文字层面的艺术,就是文学)。

大二下期的一堂音乐鉴赏课上,老师给我们介绍了一个概念:联觉。就是把不同感官所产生的感觉联系起来。比如,当我们听到一段节奏缓慢、音调很低的乐曲,我们会感到这段乐曲很沉重;音调的高低属于听觉,事物的沉重与否则属于触觉了,但它们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联系了起来。这种联觉效应不仅能用于音乐,也适用于文学、美术等其他各个艺术门类;文学便是以语言文字为载体将人内心的情感、情绪等记录下来的一种艺术形式。

不同于乐曲的音高、音强、音长,图画的线条、颜色等基本要素表意的模糊性,文学的基本要素语言文字似乎有着十分明确的意义从而制约了作品多样阐释的可能性。但事实上,语言文字的意义似乎并没有我们通常以为的那样明确。我们每个人不同的人生经历决定了我们对不同字词不同的感受和理解程度。比如快乐,在不同的情境下,我们会有不同的快乐感受,再相似的情境下,那分快乐也有着细微的差异,有的人能感受到,而有的人不能。这些细微的差异是很难用概括性的词句直接表达的,在文学上,为了应对细微处表达的需要,产生了一系列对语言文字进行组合的技巧。


07  阅读与写作关系问题的浅层思考

当我们对文学作品的阅读穿透了语言文字的物质外壳深入到内容,我们读的,就是自己了。语言文字是一座桥,文学的宝藏在桥的另一头。这种说法我自己都觉得玄乎。

大三上期,美学老师布置了一份作业,让我们在顾城、海子和昌耀三个人的诗集中选一首写篇评论。当时我手中正好有本海子的诗选,就把它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第一感觉是他的诗挺难懂的,很多诗看完却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若是自由阅读,我可能翻完就把它扔一边了,但作业在那儿等着,没办法,继续翻,对那首《在昌平的孤独》来了感觉,于是反复读,然后用自己的理解写完了这篇诗评。

这次的阅读体验带给我一个关键词:触动。只有当我们在某个作品中被触动了,面对那个作品,我们才会有话可说,才有可能发自内心地去喜欢,去欣赏。

《在昌平的孤独》首先抓住我眼球的是“孤独”二字,写诗评的那段时间,我反复放在心里琢磨的,也正是这两个字。从字面上来看,这首诗表达的应该是海子由自身在昌平所感受到的孤独所生发而出的全人类的恒古不变的孤独;事实上,对我而言海子在写这首诗时具体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诗句所引发的,作为读者的我,内心的感受。古人云:诗无达诂。

大三上期的美学课开课前,我一直都觉得诗是一种十分难懂的文学体裁,甚至认为它是没有办法进入的。和美学一起开的一门课是文学批评,一个老师上的。批评课上老师一般会带我们读诗,他说,诗是语言的凝聚性和跳跃性最强的一种文学体裁,如果我们有了评诗的能力,那么其他文学体裁也就不难了。这两门课的学习使我更直观而深刻地了解了“什么是文学”。

就我自己体会而言,文学就是一种以文字为媒介,用不同的体裁形式呈现出来的发自内心的情感。当我们阅读某个人的文学作品,其中某段故事、某个情节、甚至是某个词突然触动了我们内心的某些情感,让我们哭,或者笑;那么这个让我们或哭或笑的点,就是我们和作者的情感共鸣之处。要产生这种共鸣,首先得作者能够尽可能地以语言文字的形式将内心的情感表达出来;其次,得读者能够“读懂”,也就是从作品所呈现出来的形式中读出形式背后所蕴含的情感。

当然,写作也好阅读也罢,文学都只占据了其中的一部分。事实上,出于需要,我们平时所读或所写的,更多的是与文学无关的实用性更强的东西。

当我们在这里写东西,企图以一个“写作者”的姿态将自己呈现在世人面前,那么,首先,很重要的一点是,我得知道自己要写什么,我写的东西能给读者提供些什么,知识?技巧?还是情感体验?事实上,这所有的一切,在写作之初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那时可以说什么都不懂,想得也很简单,写,本身就是提升写作能力最直接的方法,其他不懂的可以慢慢学,先写着。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写作能力在一点点提升,可后来想得多了,有些东西想要深究,又没找到合适的具体的渠道,许多东西堆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就陷入了无限循环的自我纠结之中。我总觉得在正儿八经地拿出些什么来奉献给读者之前,我得先弄清楚自己有什么,我得先找到自己的立场,知道我要肯定要宣扬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宣扬这些。这所有的问题,光凭自身不多的生命体验是很难解决的,所以我需要阅读,需要去了解其他人的生命体验。

其实我最初对“阅读”想得很简单,我觉得我读的东西少了,写不出好的作品,甚至不知道好作品的标准是什么,所以需要多读别人的作品;这是不错的,但思考的层面太浅了。梭罗告诉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过独一无二的人生的权利,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每个人,所以我明白了每个人用心写出的文字背后都藏着自己的情感和人生。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阅读不仅仅是单向地向作者学习,也是与之进行交流,交流的结果是读后的感受。最终融入我们生命里去的,也是那份难以捉摸的感受。

虽然多阅读他人的作品从客观上来说确实有助于我们写出更好的作品,但阅读与写作之间并不是简单的输入与输出的关系,这中间还包含着更多更复杂的如价值判断价值选择一类的,很多人不一定能清晰地意识到的东西。我们在身为读者和作者的同时,更是一个完整的人。


08  结语

我是个懒散惯了的人,从小也不曾被谁可劲儿推着往前走,说我要成为一个什么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向上”是否是人类共有的天性,但确实,在写作之初,自身的阅读与读者反馈的共同作用之下,我获得了很清晰而直接的向上的力量。

那时我觉得人活着,就是要去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有益于自身,有益于亲朋,有益于社会;我相信,甚至于迷信这个世界是无比美好的,人都是十分善良的。但这些关于世界很美好的想象,其实是十分脆弱的,任何一点残酷的事实,都可以使它支离破碎。

有段时间,我总在想,人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生物啊,或许我们都不曾想过,自己卑鄙的时候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有段时间,我总在想,这个世界对善的宣扬,是不是为了助长恶的横行?人善被人欺的尴尬局面在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可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细究起来,又是个难以说清的大问题。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太多我想弄明白而没有弄明白的问题。这个世界,似乎所有人都在被谁推着,加快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变得更加优秀、挣更多的钱、过更好的生活……我也说不清这有什么不好,但我总觉得,对于一个人的生命而言,总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只是我自己也还没想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这个世界,有太多人和其他人一样说着自己不想人云亦云,我不想做这其中的一个。

回过头来看看,这被我定位为“觉醒”的一年,和以往相比,也只是在各方面都更用心更专注了一些,学习也好,生活也罢;因为没什么拿得出手来证明自己有所“进步”的东西,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没做什么,不曾停止的,只有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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