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获新生
“吱呀”一声闷响，宿舍门被轻轻推开。方灵在听见有人走进来，她想起身去看，可是她太累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桌子上的塑料袋发出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阵咀嚼食物的声音，再后来她听到有人走近她，开始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方灵，方灵……”呼喊的人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声嘶力竭。然而她却觉得这呼喊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这时吓得惊慌失措的颜妍，怎样喊方灵也喊不应，她使劲摇晃方灵的身体，那身体软得像是没有了骨头。她转头着急地巡视了一周，正看到方灵床头上一整瓶空着的安眠药，她立刻明白了一切。颜妍急忙跑出去找来了服装厂的负责人。几个工人被安排过来，大伙儿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把方灵送到了医院。
一根又长又粗的管子，从方灵的嘴巴伸进去，一直通过嗓子伸到胃里。医生将一些药剂灌入她的胃里，然后再抽出里面残留的安眠药。几次三番下来，方灵逐渐清醒，而清醒后她开始逐渐感受到洗胃的滋味，这感觉越来越清晰，简直让她痛不欲生。
方灵的母亲和继父，颜妍和茗姗都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面，此外还有两位服装厂的负责人也留了下来，他们一定要确保方灵没事以后才肯离开。此时方灵的母亲早已经泣不成声，身体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颜妍和茗姗实在看不下去，加上心里一直担心方灵，也都苦着一张脸，暗自流了几次眼泪。
一个小时以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一行人一起拥上前去，医生走出来，开口说道：“人已经没事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因为抢救及时，方灵的命终于还是捡回来了。
“妈妈要是知道你在服装厂过得这么辛苦，绝对不会强迫你呆在那里。妈妈错了，都是妈妈不好......”回到病房，方灵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她紧紧抓着方灵的手，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对着方灵解释。方灵累极了，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方灵沉沉地睡了过去。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母亲依然坐在她的身边，直直地看着她，神态疲惫不堪。
“妈，我口渴了。”方灵有气无力地说。
“好，妈妈给你倒水！”母亲站起身，也许因为坐得时间太久，身体不自觉地晃了几下。她定了定神，才缓缓地走到桌台边，拿起水杯和暖瓶倒水。
方灵呆呆地看着母亲的背影，那身形消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似乎一阵风就能轻易地把她吹倒。而且原本乌黑的头发里忽地生出好多白发，她突然觉得母亲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几行热泪顺着她的脸颊扑簌簌地流下来。没等母亲转身，她立即擦干眼泪。她可不想惹得母亲跟着她一起哭，这个时刻她太害怕母亲会哭得天昏地暗，一发而不可收拾。
母亲守在病床前照顾方灵，一刻也不忍心离开。于是继父承担起了买东西，找医生，交款取药等一系列杂事。方灵看着继父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她突然发觉，从前继父令她厌恶至极的严厉和责怪，似乎早已经随着她的成长消失在岁月的轮回里，只是她从未在心底里抹掉过这个印象而已。
经过了这次，重获新生的方灵，似乎彻底蜕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没来由的叛逆和怨气，因为她终于明白，其实她一直都在被家人深深地疼爱着，可惜她至今才懂。
有时候足以伤害你的，也许并不一定是事件本身，而是你对于一件事的态度和看法。方灵突然想通了，也许曾经伤害自己最深的，恰恰是那个仇视一切，浑身带刺的自己。
她开始有些后悔这次冲动的决定。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却轻易地就去毁伤。这对于母亲来说必然是莫大的伤害。痛苦发生在她的身上，却结痂在母亲的心里，一辈子都无法抹去。即使这件事过去很久，只要被她的母亲想起，还是会忍不住心酸落泪。
身体逐渐恢复了以后，方灵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同时她也终于得偿所愿，逃离了那所深恶痛绝的服装厂。
……
如今方灵坐在我的面前，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叙述着她的这段经历，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她不相关的故事。虽然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可再次经她提起，还是让我觉得心口闷闷地不舒服。我下意识地喝了一大口苦咖啡，似乎想去尽情体味她经历过的那些苦涩和成长。我甚至想不出该说一句怎样的话去安慰或鼓励她，因为已经毫无意义了，我再也改变不了任何。
所谓朋友，也许不过是一段人生路途中的结伴者。我们共同经历的那段旅途结束了，在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再也没办法去时刻参与彼此的人生。
如果当时我能够陪在她身边，给她足够的理解和关心，就如同在一起读书那两年一样，是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我当时在做什么呢？也许在忙着奔赴学业，亦或者说只是在忙着追求平庸。我很惭愧，因为从这件事上来说，我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朋友。
而对于方灵而言，也许这次经历让她更加认清了自我，并开始朝着内心真正向往的方式去生活。从这一点上来讲，这场关乎生死的经历也并非一无是处。
在未经世事的年纪里，拥有一份不切实际的梦想，也许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因为你会为此做出太多不正确的选择，你当时认为对的一切，很有可能导致无法弥补的后果。但也只有在那个年纪，你才有大把的机会为了一个目标奋不顾身、义无反顾，那是过了那个年龄就再也提不起来的心气。
所谓的错对与否，也许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然而一件事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的心才能给出答案。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