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昌元
比江流更为广阔的是两岸的防堤,比防堤更为宽阔的是飞跃的桥梁,比桥梁更为伟阔的是人们的胸怀。
一一题记
浙南小镇水头,与江水有着不解之缘。贯穿小城东西方向的江水,曾经带给她以碧水清波。嬉于溪,濯于江,汲水于瑶井与丹泉。伴随南雁荡山的清风,一江碧水,朝发夕至,柔情地滋养着两岸生灵。
哪曾想洪水泛滥的岁月,台风侵袭季节,屡次三番,水头成为汪洋泽国。人畜遭难,万物俱淹。洪水一旦消退,垃圾遍地,粉尘飞扬,满目萧然。繁华总有一次尽兴的调零,每一次调零,则是千行百业的黯然失色。
哪曾想污水盛行的日子,工业化的废水、废气无节制地排入江河天穹。顿时绿水变黑,水草枯萎,鱼虾绝迹。乌烟瘴气裹挟着刺鼻的气味,顺江而下直至下游。怎堪忍受,黑云压城的日子,青山犹在,绿水已不再来。
我常北往,登龙垟山之巅,把家乡深情凝望。犹记雨后初晴日子,天空乍现彩虹,绚烂多姿,不禁令人寄情遐远。朝阳山的碧绿茶园在南山的尽头,顺山麓而下,南湖富饶的田园无垠,小江南,小南的沙洲多么平坦。而朝西望,蒲尖的山峰何等巍峨,闹村的雾乡那么传奇,凤卧的红旗尤为鲜艳。我欲乘风归去,立于彩虹之巅,举目东向。但见寺前新区的高楼鳞次栉比,建安小区的工业方兴未艾。翻过山口,鹤溪俨然世外桃园,田舍农屋炊烟袅袅,水鸟家禽在溪边怡然自若,“乐溪”之旧名名不虚传矣。
邈思驰远,我立于青天白云的彩虹之桥,把生我养我的家乡深情地眺望。
但我以为,既然鳌江溯江至此,形成“水头”,水头与水就有特别深厚的渊源,水是家乡故园的魂灵。小城渐觉风光好,只因縠皱波纹生。当一江碧江,清澈见底,洋洋洒洒地穿城而过,这是何等地“光彩照城”。而时空变幻,物竞天择,水头必将是没了洪水,又不见污水,唯见那彩虹似的座座大桥,横跨鳌江之上。桥南桥北见杨柳,人来人往踏歌声,这是多么旖旎的风光!
而今,我以专注的眼光投向我热爱的故乡,素履以往,眼神坚毅。
从凤岩、下小南、上小南到麻园、龙岩、蒲潭尾,一座又一座的彩虹之桥跨立起来了。江河或拓宽,或裁弯,或疏浚,都有雄固的防堤拥揽着。防堤高耸,都有状如彩虹的桥梁绕越着。每天连昏接晨,都有游人络绎不绝,语笑喧阗。人们以伟阔的胸怀迈越了不朽的防洪建筑。这是万民拥戴的工程,千秋万代的伟业,再没有比这工程更能带给水头安宁、祥和与锦绣的前程了。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我站上小南二桥的正中央。一南一北两个中年男子,正从桥上撒下渔网罾鱼。十字型竹竿,系住四角方型的大网,一条碎布条编成的缆绳紧握手中。撒网、入水、静等、收网。一条又一条的大鱼拖上来,再用一张有着细长木杆把柄的小网兜接住,养在桥面的水桶里。
南面的渔翁说:“快来看,收网了,一条大鱼!前天网的鱼吃不完,晒成鱼干了。”
北面的渔翁说:“鱼儿抓不完,家人拿到早市上卖了,等江水涨,更好看。”
我在小南二桥上南来北往,我是悠闲的看客,也是本原的乡人。桥高百尺,凭栏处,清风徐来,水自东流。鱼儿“扑腾”着入网不停歇,渔翁乐此不疲,拖拽的动作那么熟稔。正凝神间,忽觉江面水流转向,自东向西溯江而上,奔涌而来。恍惚间,我感觉全身飘动,宛在水中央。竟然身不由己,临长风沿江驱驰东去,此乐何极!
哦,涨潮了,鳌江的水兀自西流。
哦,亲爱的故乡,我临风挺立在水之头。
哦,水头的彩虹,我巍然屹立在你的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