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

我家离民政局非常近,家在五楼,而我们县办理结离婚证的办公点刚好在一楼。

只要是工作日,就一定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楼外边,再加上现在又是年底,打工回来的年轻男女来登记结婚的更多,成双结对的站在楼下窃窃私语,脸上无不流露出幸福的神色。作为一个过客,尽管只是匆匆一瞥,还是被他们选择结婚的勇气和与子偕老的承诺给感染,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当然时不时也是能听见楼下的争执声,甚至一出大门你就会看见一对看起来已经一起走过半辈子的夫妻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来离婚的。

我还记得昨天,我路过,听见一男的说,"如果不离婚,就对得起这两个孩子了吗?"于是我就稍微留意了一下,他应该是在跟他父亲说话,旁边蹲着两个看起来才两三岁的孩子,事不关己地在地上画着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有可能今天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其实,离婚对我来说已经很淡然了。直到看见那俩个跟着父母前来离婚的懵懂的小家伙,我好像又记起来了一些事,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它早已不是我心中不可触碰的记忆,我知道它还留有伤痕,像疤一样永远跟随着我,不会逝去,但是已不痛了,不知不觉中它自己结痂了。

那年我刚念完五年级,暑假的时候进了县城一趟,我跟弟弟陪着爸妈也是来到这里办理离婚证,弟弟很小,不过两三岁,想必他还可能认为我们是来玩的,我也不大,10岁左右,但却足够明白了离婚的意思,以后我就是个没妈的孩子,我当时这样想。

在他们签字的前一天,妈妈问我,如果他跟爸爸离婚了,我想跟谁?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她说,我不能跟着她,因为她没有工作,没有能力养我,而在乡政府有一份稳定收入的爸爸才是抚养我跟弟弟最好的人选。

我从来没有怪过妈妈没有带我一起走,也许因为我跟老妈的性格不一样,如果以后我也面临同样的境遇,我一定会选择我的孩子,我相信我自己带着他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我也相信我的孩子在我的陪伴下一定可以很好的成长,我一定会经常带他去旅行,看看这世界有多奇妙,我会给他拍好多好看的照片,让他长大后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今天的他,我不会逼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他的兴趣爱好我会大大地鼓励,最重要的是喜欢交朋友的我一定会对他的同学朋友很热情的。所以,凡事都有余地,希望一直都在,走完人生这一趟,愿伴着笑声。

我那时候很幼稚,跟爸妈离完婚回到家的我看见院子里谈笑风生的邻居阿姨们,我突然很讨厌他们,他们一个个都是没有良心落井下石的坏人。那天一群阿姨在聊天,我在门外洗衣服,突然一个阿姨大老远问我,“  你爸妈真的离婚了?”我当时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关你什么事。”从那以后我很少去串门,当然也很少人来我家了。爸爸工作忙,又经常进城开会,一般很少见到面。弟弟还没上学,在外婆奶奶家来回转。妈妈已经外出打工了。而我,上六年级了,是有早晚自习的,于是早出晚归,周末就跟着高年级表姐去外婆家,去外婆家的路程一个多小时,那段绕山绕水的路对我来说格外熟悉,就算已经快十年没再走过,沿途的风景依然历历在目。

其实我也不知为什么,也许因为我还是个孩子,也许我没心没肺的心性从那时就显而易见了,我没有为爸妈离婚这件事难过多久。一开学,我又是那个爱玩爱笑在女生里面担任大姐大角色的坏学生,上课爱讲话,下课一定会跑去玩游戏,偶尔会带着同桌一起逃课,也会和老师有口角,总之被老师惩罚跑圈的清一流男孩子里总是夹杂着我和我的同桌的身影。我自由欢乐的生活一如既往,甚至因为爸妈不在身边的原因,我更加放肆。

我现在想想,貌似我的叛逆期太提前了吧,那些说得上疯狂的事好像大部分都在小学发生,除了高三的时候翻墙外出通宵还勉强算是坏学生的勾当,我的“光辉岁月”就已经停在六年级了。这些欠揍的往事我从没有跟亲人们说过,再加上当时成绩名列前茅,一直到今天他们都以为我是个乖乖学生。我在学校干坏事从不被找家长,做了坏事不让家里人担心这真的是一件很有技巧的事,再说下去就成反面教材了。

其实,爸妈离婚对我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在家呆的时间少之又少。

时间很快就过了,爸爸被调进县城了,我也被逼着去城里念初中。其实我是一万分想继续在乡下念初中,那里有我熟悉的朋友,那里街道上的每一家店我都如数家珍,甚至连那里的空气回想起来都是最纯最甜的。

初中陌生的环境让我再也不能如鱼得水,为了适应新环境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凤凰县虽说是属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但是苗族人几乎集中在乡村地区,县城的孩子都是讲凤凰话长大的,而一直把苗语当成母语的我又要学习新的语言。学凤凰话也就算了,英语零基础的我特别担心英语成绩跟不上城里的孩子,我记得非常清楚,有一次老师问车的英文单词怎么讲,大家异口同声地说car,我当时惊呆了,问了我同桌才知道她们小学就学了英语。总之初中的我就是在过渡期,慢慢感知着这个完全不同于乡下的世界,并且开始习惯它。

初中的我,也许因为刚开始进城的懵懂和自卑,我大多时候都是作为一个倾听者,也许这是一个小遗憾,我没有把内心的热情展现出来;但也因为如此,我改掉了小学时爱骂脏话的习惯,一直到今天也几乎不讲脏话,更压抑了逃课游戏的坏因子,不过这个因子在高中和大学不定期会爆发出来。

在初中的时候,对离异的话题还是挺敏感的,我家的情况也只有几个好朋友知道。

高中的我,去了外县念书,又是远离家乡,好像只要远离家人,我就可以为所欲为。高中虽不似小学疯狂,但也是很浮躁的度过,拿着一本书在啃,实则早已灵魂出窍了。那时候的我的愿望就是考个二本就够了,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我落榜了,二本线都没上。

其实我并不认为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但我还是选择了复读,我只是想赎罪,为我高三的虚浮而赎罪,至于结果是啥我都无憾。高四的我算是完成一个蜕变,学习上劳逸结合,我不再逃过任何一堂课,但周末放假还是会跟室友去网吧看综艺,上课非常认真,但课间十分钟也跟周围的同学打打闹闹,晚上从不熬夜,早上也是踩点早读,但午餐和晚餐后马上进入学习的状态,人缘不错,跟室友关系更是铁到不行,总之就是一切都在状态中,既欢乐又充足,后来结果也是超常发挥,超过一本线50多分,虽然巨开心,但是在我心里,在考场最后放下笔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成功了。

高中的我算是成长很多,心胸更加宽广了,对待事情也知道抓主要矛盾了,失败时、难受时也学会反省自己为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愿意去改变自己。

高中的我已经成年了,我早已对父母离异的事情淡然处之,我也从不回避这个话题,反而摊开心胸和他们交流。

上大学了,我才发现世界又更大了,周围的人又换了一圈,我很忐忑也很期待。当你接触的世界越大,你接触的人和事越多,你会发现自己是多年渺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其实真的不算事。

比惨永远有人比你更不幸,比好,山外有山,一物降一物罢了。

做好自己,就可以啦,人生确实苦短,把想做的事都去做一做,把喜欢的亲朋好友好好珍惜,把向往的地方都看一遭。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讨好自己而活着,一旦分不清主次你又开始走弯路了。

其实现在回想那些看似很让人伤心痛苦的事,都觉得还好,所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窘境,都要学会坚持到遇见希望。

我很喜欢假装自己采访自己,每次问的最多的问题之一就是,如果你有一台时光机你会想回到什么时候?

至今我有两个答案。

第一个,回到高四,那是我成为了我想成为的人。

犹记得高四毕业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我在房间哭成狗了,不仅仅是因为对她们的不舍,还是对那段时间的自己的告别。

第二个,回到小学,那是我对这个世界最真挚的一次亲吻。

也记得午休时,我约起一群小伙伴去后山玩游戏,直到上课铃响了,我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往教室跑,我想那时候的我们是谁也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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