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的油纸伞>>
作者:暮迟槿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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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方时舟和阿公在里屋谈了很久,阿公不让周幸听,她只好在院子里捯饬那些竹条,偶尔出神时想起方时舟说过的他母亲的事情,便觉得惋惜,方时舟说自己不愿意靠家里,所以自己创业,但是每年寂坟的时候就觉得对不起母亲,想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所以遍寻伞匠,想制一把一样的伞,以慰亡灵。
傍晚,方时舟从里屋出来了,临走时,让周幸记得给他打电话,说已经和周老六说好了,制伞过程中出现的问题都可以和他说,周幸应下了。
后来周幸和他通电话,除了制伞的事,也会聊一些日常趣事儿,虽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但周幸想要告诉他,而方时舟也愿意倾听。孤独久了,偶尔有个人愿意和自己分享小事儿,和自己聊聊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周幸十八岁生日那天,方时舟有事不能为她庆生,但是却寄来一封长长的信,和一台电子琴。周幸和他说过想看他弹琴的样子,说自己很喜欢听钢琴曲,觉得那些琴键都有灵魂,会让人产生共鸣,他记下了,所以偶尔会给她录表演的视频,会对着手机耐心的教她钢琴基础理论。慢慢的,周幸开始摸出了一些门道。
那封长长的信,大致内容是让周幸高三好好学习,让她加油考到市里的大学,说只要她去了泸州市,就好好照顾她,教她弹琴。那天十八岁的周幸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她遇到了方先生,她高高兴兴的拆开包装盒,插上电源,坐在琴键前谈了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周老六远远的看着,泪水在凹陷的双眼里蓄着,看了一会儿,颤巍巍的转身走进屋里去。深夜,周幸悄悄走进阿公的房间,给他盖上棉被,深冬的夜晚风刮的凶猛,一阵阵的敲着门窗,她盯着阿公褶子遍布的脸,鼻头一酸,阿公辛苦拉扯母亲长大,又辛苦拉扯自己长大,大半辈子的时间都耗在了子辈身上。
她想起这些日子里阿公着急忙慌的教给自己那些制伞的技艺,想起阿公慈爱的脸,生气时的表情,和那双布满茧子,皮肤松弛的双手。她不禁伸出手握了握阿公露在外面的手,真凉啊,像屋外的冰霜一样,周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在屋子里找了起来,果然在柜子里发现了临床化验单,和一封密封完整的信,还有一个生锈的铁盒子,里面装着一张银行卡。
阿公走了,骨癌晚期,村里的人帮着料理了后事,墓碑上空白一片,阿公在信里说,他这一生丧妻丧女,本是悲哀,不想死后有人路过他坟头,还对他指指点点。那个年迈的老师傅,临走还放不下自尊。
那之后,周幸未曾联系过方时舟,她靠着阿公留下来的钱支撑下去,一边读书,一边努力练习制伞技艺。阿公在信里说,他做事情有头有尾,答应了方时舟的事情就要做完。只是身子不中用,希望周幸可以接下这个担子,完成那把油纸伞。
次年清明,约定的时间到了,方时舟又一次来到了青石阶,这一次没有下雨,他也没有撑伞,本想给周幸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来了。犹豫许久还是放下了手机,一个人走下了长长的石阶,走进村子里,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和上一次离开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
他推门进去,院子里周幸在复习历史课本,旁边散落了一地的废弃竹条。方时舟叫她,没有反应,于是他就静静的走进院子里,拿了张竹椅坐下,静悄悄的望着认真的女孩儿。
过了好一会儿,兴许是累了,周幸收了书,打算进屋,抬头看见了对面笔直坐着的方时舟。心脏又一次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脸红红的。她压制住自己的慌乱,领他进了屋,给他沏了茶。然后走进里屋拿出了一个长长的木盒,递了过去。
“先生的伞已经制好了,今年清明寂坟,先生可以拿着这把油纸伞去,想来先生的母亲看到这个,在天堂也会笑的。”
“你替我我感谢一下他老人家吧!”
方时舟接过木盒,打开仔细观察盒子里的油纸伞,没有注意到一旁泪眼婆娑的周幸。他拿起油纸伞,打开来仔仔细细的看,越看越有些困惑。
“这把伞的伞骨和伞柄好像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伞骨的剖面明显细腻光滑一些,弯曲的幅度和衔接处,能看出来是很老练的伞匠的做工,至于伞柄……你怎么哭了?”
“对不起啊方先生,这把伞的伞柄和搭扣的地方是我做的,伞面也是,技艺不精湛,毁了这把伞。”
“你先别哭,你告诉怎么了?为什么剩下的工序会是你完成的?”
“方先生,今年清明祭坟,你愿意给我阿公上柱香吗?”
“你的意思是周师傅......过世了?”
周幸十八岁那年的清明,和方时舟一起给无字碑上了香,那天方时舟没有去看母亲,在周家陪了周幸一整夜。后来周幸报考了美术类资格考试,考试结束后全心全意备战高考,成绩出来后,她的美术专业考试合格,高考成绩也不错,可以稳稳地报上泸州市最好的美术类院校,可周幸并不开心。一直到她收到了上海一所美术院校的通知书,方时舟才知道她没有报泸州市的学校。那之后周幸就和他断了联系,方时舟找了很久才找到她的新联系方式。
没有家里支撑,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需要周幸做很多兼职才能勉强凑齐,她教小孩子画画,在咖啡店打工,还要在忙碌的时间里抽出一部分进行油纸伞伞面的设计,精进制伞的技艺。
方时舟再一次见到周幸,是一年后,在学校旁边的咖啡店,他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看着周幸小小的忙碌的身影。
方时舟一直在那里坐到周幸下班,看着周幸拿上黑伞走了出去,方时舟紧紧的追了上去。没有带伞,只能冒着小雨跟着那道身影。记得周幸十七岁那年,他也这样跟在她身后过,那时他为周幸撑着伞,静静的跟在周幸身后,踩着她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走在青石阶梯上。
周幸察觉到了有人跟着自己,下意识的回头看,看清楚那人时,只觉得心脏跳的很快,看见那人头发上还挂着水珠,肩头也落了雨,就心疼起来,忙着将伞举得高了些递了过去。
“高考志愿为什么不填泸州?”
“不为什么。”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我既然答应你阿公要照顾你,就不会让你辛苦打工养活自己。”
“方先生和我只是几面之缘,就算阿公和你说了什么,你该尽的情谊也都尽到了,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过得很充实。”
“周幸!几面之缘?你觉得我们就只是几面之缘?”
“不然先生觉得是什么!先生把我看作什么?妹妹?还是小辈?我不需要平白无故多出来的长辈,先生要是能听懂,就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
......
那次争吵过后,方时舟就回了泸州,又是一年过去,周幸把油纸伞的工艺搬上了网络平台,她借用网络的发展优势,让传统油纸伞走向了大众的视野。她的工作室也接到了投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传统油纸伞工艺。工作室要拍宣传片,很多人来面试模特,却没有一个人令周幸满意。
合作伙伴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模特,她回答不上来,想要什么样的?大概是皮肤白白的,眉眼很温柔,鼻头有一颗小小的痣,笑起来就像画卷里的人,手指细细长长的,握伞的时候会弯曲成好看的弧度,撑着油纸伞站在青砖石瓦的小巷里,儒雅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
周幸利用假期回了一趟泸州,撑着自己制的伞走在巷子里,思考着宣传片拍摄的事情,不小心撞进了别人怀里,刚要道歉,发现那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方先生。后来方先生成为宣传片的模特,撑着周幸制的伞,走在了青砖石瓦的巷子里,所有人都说方时舟与油纸伞简直为天作之合。
接受采访的时候,有记者问方时舟如此优秀的钢琴家,为什么愿意为周幸拍摄宣传片,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的回答彻底击碎了周幸一切幻想。
“周幸是我当妹妹一样在意的人,我希望她可以走的更远,也希望她能够把油纸伞传得更远,如果可以帮到她,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因为方时舟的关系,周幸的工作室又上了一个层次。慢慢的,工作室开始有了更多热爱这项传统工艺的人,而周幸手上的茧子也越来越厚,方时舟问她为什么不再练琴了,她回答,握刻刀的手又如何敲出动人的琴音。这句话好像在说,被你看作妹妹的我又如何奢求你能爱我。
周幸毕业那年二十二岁,她把工作室迁回了泸州,她觉得泸州才是她的根,当初选择出去,完全是因为想要逃离自己那份不该存在的喜欢。可四年过去,她还是想回到生她养她的家乡,继续走阿公没走完的路。虽然不联系,但她总能在各类平台上看到有关方时舟的关系,知道他的工作室越来越好,培养出很多优秀的人才,也知道他每次采访都会提起自己。
回了泸州后,周幸总会想起阿公的信,她记得信里说:方先生是你值得尊敬的长辈,他说会把你当妹妹一样照顾,阿公走了之后,就把户口迁到方先生家吧,他会照料好你的。
阿公都认为方先生对她而言是长辈,她又怎么能够喜欢方先生。她对方时舟整整五年的喜欢,不过是情窦初开时,恰好遇见了,恰好喜欢了,恰好持续了那份喜欢。
次年惊蛰,春雷初鸣,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长长的青石阶上,周幸撑了油纸伞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抬头时,瞧见高高瘦瘦的一道身影,撑着当年那把用废弃竹条制的油纸伞,站在青石阶入口,对着周幸笑。那人一步一步走下石阶,走到了周幸面前,对着她伸出细细长长的手。
“周小姐,愿意跟我回家吗?”
“是去做方先生的妹妹,还是方先生的夫人?”
“若小姐不嫌弃我年纪大,便是夫人。”
方时舟初遇周幸那年,他三十一岁。他喜欢这个眉眼弯弯的女孩,却无法表达爱意。
只能默默跟在身后,三十一岁那年如是,三十三岁那年亦如是。三十四岁那年他选择走在前头,与她迎面撞上,三十六岁这年,他选择不再逃避,他撑着他制的伞在长长的青石阶上迎接她,然后和她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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