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又见鸟鸣
今天是立春,很平静的一个日子。
此刻,傍晚时分,雾气渐渐的向村庄靠拢,过年的气氛还未走远,偶尔还会有邻村或者邻居家的孩子燃放的鞭炮声,烟花还未到元宵却已经忍不住激动的心,迫不及待的在天空绽放。
我散漫的在河岸走着,远处老树静静地伫立,风依旧很冷很冷。鸟鸣从远处飘来,清冷而悠远。灯火已经睁开紧闭了一天的眼睛,在夜幕之中看着这人间的繁华与朽落。
河面上的雾气已然很重,有一点模糊。远处的桥上,车辆不时来往,留下一路的灯火辉煌,雾气中竟然实质化了一般。
中学,那一座大院就在桥头的西岸不远处,记忆中的几棵杨树,还在静静地守护河岸。记得在每一次晚自习的结束后,与好友总会在此间停留一会,尤其是在有明月的晚上,“缺月挂疏桐,漏尽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我们时常吟诵的宋词,伴着这意境,至今仍很清晰的在脑际浮现。
熟悉的路径,熟悉的记忆,只是我熟悉的朋友,你在哪里呢?我好想告诉你,今天我看见了久别的水鸟,我童年里的心的伙伴。我不知他的名字,但我确定那就是他。河流已经几乎死去,水草到处都是,随细流而来的垃圾,一直延伸到远方。他鸣叫着,偶尔会挥动翅膀腾空而起,似乎有点迷茫,有点彷徨。
冬天有时太冷,总会想起夏天,想起我记忆里的童年。
在记忆里的夏天, 荷叶青翠,荷花在风中闪现,虽不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开阔与灿烂,但当真也是十分的美丽,脱尘。闲来垂钓,其实无所谓闲与不闲,童年会有大把的时间让你去留恋往返,只是太过就不好啦,因为那样回家难免不会被爸爸训斥一顿,妈妈唠叨一番。
短短的衣衫,充满好奇的眼睛,蹦蹦跳跳的脚丫。柳树上或者遮盖荷叶的脑袋下,愉快的叫嚷,喧闹。 如果高兴,和几个伙伴偷偷地潜入荷叶下的水中,那就甭提多痛快啦,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是被爸爸揍一顿,所以不经常这样的,记忆中这样干了两次,但我似乎并没有被父亲打过。
父亲的头发业已斑白,母亲的也是。光阴成长了我,却渐渐故去了他们,他们时常会坐在我的旁边,说起我过去的事情,一次次重复,重复,再重复。有时不禁很烦,但看到他们的笑容,心中却突然间满是愧疚的伤感。我知道他们的想念,回荡在我离家的所有日子里。
记得那是我在东北打工的某一个日子,给家中打电话,不经意间,咳嗽了一下,母亲急忙问我是不是感冒啦,而后唠叨不停,要我多穿衣服,等等。父亲和母亲不知道如何挂断电话,这是我偶然知道的,于是我养成了个习惯,就是和母亲或者父亲在电话中说再见之后,不立即挂断电话,而是等一会,听他们在远方对我继续的唠叨——两个老人的孤独对话,和相互安慰。
桥坚实的身躯已经满是伤痕。回首间,三十多年已经从他的身上碾过,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他的身旁站立,他是孤寂的,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而我也不过是他的一个过客,在他的生命里。
夜终于完全来临,明月虽是缺了一些,但终究在天幕上放出清凉的光辉,水鸟的鸣叫依旧是清冷的,但我心中却涌起一丝温暖。
该回家了,父亲和母亲或许已经在等我吃饭。
2016年,念念勿忘
2016年3月17日午夜,父亲默然无语的走了,解脱了这世间纷扰伤愁的牵绊,难过以及痛苦。
看着父亲的遗体被送入火化间,看着父亲有血有肉的身躯成为一抔骨灰,我的心在滴血。
周围的人说说笑笑,而此事的确与任何人无关,这是我父亲的葬礼,也是我自己的葬礼。葬下父亲,也葬下我自己。
我知道这一刻,我真正的长大了,再也不在是那个孩子,再也不能和父亲争辩历史知识,再也不能听父亲讲故事,再也不能为他剪指甲。
父亲被埋葬了,坟地是风水先生多方测量的,说什么对我们兄弟的后代有什么好处。真想说句去他娘的好处。人都去了,还不让人安生,我不想要这什么好处,如果父亲真的魂归来处,我只想父亲忘记世间一切,无牵无挂的,健康安宁的存在。
我想我是不会为父亲上坟的。父亲在我心中,即便是祭奠我也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
父亲没有去世之前,我答应过父亲,我会好好地活,出色的活,也会照顾好母亲。
昨夜做了一夜的梦,梦里父亲正给我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旁边姐姐和妈妈做着家务,头顶是那棵枝叶翠绿,开了一树繁茂的花朵的杏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总会做起这梦境来,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渐渐的在这梦里消失不见。
这一切,有时候想想真迷茫,父亲从来不多说什么,到走的那一刻也没有说什么。这一生,含辛茹苦和母亲一起把我们姊妹三个拉扯长大,期间风风雨雨,自闭不多说,然而世间回馈了什么呢。
农人和树
广袤的田野里新栽了一棵小树,一开始农人兢兢业业的浇水添肥照顾打理。这样过去了很长时间,小树不再小的时候,农人慢慢的去照顾其他需要照顾的小树了,他觉得这棵小树足够照顾自己了。
这棵树从此心生怨念,埋怨农人对自己不好,它觉得降临身上喝它血液的知了,对它的好胜过农人。
日复一日,这棵小树开始有了自己的孩子,农人依旧忙碌为了其他需要的小树。
慢慢的农人老了,偶尔农人来到这棵小树旁,想听听小树说说话,唠唠嗑。
此刻小树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农人视而不见,有时候还生出厌烦的情绪。
慢慢的农人不再来小树这里了。
年复一年,这棵小树再也不小的时候,农人更老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农人为这棵树拔施了肥,松了土,默然无语的离开。
第二年的春天,农人去世了。
这棵不再小的小树,第二年的今天开始了为农人上坟烧纸的表演。
风来临的时候,我听闻这个故事。
原来。
这世间,有时候,真的很可笑。
可这世间,也的确温暖。
——清明·祭我之父
2016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