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王》:别揭开那些称之为生活的华丽面纱

这部电影长达120分钟,伴随着悠扬的背景乐,在明快的巴黎天空下,讲述一对恋人之间将近10年的故事。称之为“故事”或许并不准确,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有着“开头—发展—高潮—结尾”的故事,最后三分钟,那表面平静、背地里汹涌的一幕,让你觉得最后三分钟才是高潮。从另一方面讲,它的情节推动似乎又是“开头—发展—高潮—结尾(开头)—发展—高潮—结尾(开头)……”要无限循环下去。

法国女导演麦温用不疾不徐的笔法,将男女之间恋爱、相处、婚姻之道血淋淋地剖开,看似温暖明朗的故事之下,藏匿着导演严酷甚至刻薄的人性剖析。爱情与婚姻到底为何物?它像一块入口丝滑的芝士蛋糕,鲜美的乳酪点点刺激着味蕾,但若你有一颗脆弱的胃,也许无法消化它的甜腻;它又像一把亮晶晶洒满油星的朝天椒,吞进嘴巴,像是一只大鼓锤重重敲击着口腔,很快口腔开始发涨发麻,要喊、要叫、要爆发,可是又有着意无穷的刺激感……

从片头曲响起到结束字幕出现,如果你是个感性的观众,情绪会被带动得心潮澎湃又心如死灰,兴致盎然又天塌地陷……所谓被一部影片所“虐”,莫过于此吧。

故事发生在浪漫之都巴黎,女律师汤尼与餐厅经理乔治欧在酒吧相遇,两人经历了电闪雷鸣似的恋爱、结婚,在乔治欧因想要孩子、焦虑到半夜起来熨烫衣服之后,汤尼又迅速怀孕。按说此时的情节在往美好宁静的方向发展,可是,随着乔治欧前女友阿涅诗割腕住院,两人的关系开始出现了问题。乔治欧照料阿涅诗过于勤勉,乃至夜不归宿,汤尼终于难以忍耐,要收拾衣物离家。

在两人坦诚沟通之后,只得到的暂时的和解,大肚子的汤尼经常为小事生气、流泪,乔治欧一方面深爱着汤尼与她肚中的孩子,一方面已知无法和她共处,无奈之下,他在外面租了房子,并坦诚地告诉汤尼:这是对两人都好的相处方式。汤尼当着朋友们的面大发脾气,将红酒柜的玻璃一拳打碎。

在儿子辛巴德不满周岁的时候,汤尼终于发现了乔治欧难以控制的毒瘾,在几番痛苦的挣扎之后,两人终于结束了婚姻。——相信此时的观众也大大松了口气,如同看到动物园中相爱又互相撕咬的两只狮子浑身是伤,终于被分到了两个笼子里。

时间过得很快,在辛巴德三岁的时候,两人萌生旧情,重新接纳对方,一家三口甜蜜地生活在一起。可之前的问题依然存在,他们因为和恋爱时相同的原因复婚,又因当初离婚时一样的原因相处不下去(第一次婚姻是汤尼忍受不了乔治欧的浪子生活,第二次婚姻是乔治欧受不了汤尼的律师工作),第二次结束了婚姻。

离开乔治欧的汤尼伤口难愈,希望通过滑雪解脱,却因巨大的心里压力摔伤了膝盖,经过漫长的身体与心理治疗,她腿伤痊愈,去儿子的学校和老师交流。此时已到影片的最后五分钟,乔治欧却出人意料地出现了,他如同电影开头那个迷人的浪子一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极富魅力,随着年岁的增长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稳重,汤尼看着他,眼神迷离,一瞬间又陷入无法自拔的爱恋……

一对看似生活无交集的男女(餐厅经理与律师)闪爱、闪婚,深爱彼此却无法共处,整个故事散布着揪心撕扯的无奈基调。导演先铺陈出爱之美好,在你手里空无一物的时候(汤尼刚结束了上一段婚姻),拥有了一点点快乐,就喜不自胜。

当汤尼在酒吧注意到了乔治欧,朝他脸上撒酒水,说“还记得我们在哪见过吗?”肯定希望获得他的好感。当汤尼带弟弟、朋友去乔治欧家聚会、聊天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开始以巨大的加速度前进,乔治欧回馈给汤尼的不仅仅是“好感”,还是无数的惊喜、甜蜜、浪漫、开怀大笑,那种爆棚的幸福感、毫无缝隙的默契度,被男女主角演绎地淋漓尽致。

当你期待20分的好感,却得到了100分的爱情,那种坐过山车一样的眩晕感,让人的感性值急剧上升,理性值极速下降。当你手里满满握着100分的爱,是难以接受90分的。所以,当乔治欧半夜去探望住院的阿涅诗,当乔治欧经常在办公处过夜,当乔治欧坦白自己的毒瘾,汤尼是无论如何无法忍受的,如同乔治欧忍受不了汤尼的敏感、嫉妒、作、过于正经的工作。

原以为“我的国王”是守护者、捍卫者,以为这个故事会有着理智而励志的基调,甚至会粗俗化。看完之后才发现,它不是偶像剧,女导演麦温像个毒舌,用犀利的笔法剖析爱与相处的真相,残忍到不给年轻人想象的言情空间。不知多少过来人,看完电影会会心一笑;不少多少年轻人,看完脊背一阵发凉,少女心破碎。

“我的国王”——无论男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领土,只准扩张,不容旁人侵占,哪怕别人伸了半只脚过来,也要进行一番血淋淋的撕扯。这部电影隐藏在“爱情”的面具之下的,是人心深处洪水巨浪一般的欲望。在巴黎这座充满香水味儿的城市里,激情与浪漫只是表面而暂时的,自以为美丽动人,实则暗藏着现实的无奈与人性的纠结。

影片最后,当汤尼眼中流露出对乔治欧的旧爱复燃之时,乔治欧站起身,礼貌地冲学校老师和汤尼点点头,拿起外套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惊愕、回不过神的汤尼……这相爱相杀的两人就此分别?或者人生路漫长,他们的故事才走到一半?我们不去关心了吧,导演只是要讲解一个残忍、无奈的道理,只是找了这倒霉的一对儿当载体而已,与其操心乔治欧与汤尼的将来,不如关注眼前的自己吧。

最后,这部影片让我想到了雪莱的一首诗:《别揭开这神秘的面纱》。这首优美的诗仿佛一位低声倾诉的智者,只言片语间涌出无限意境:世间事不过是场幻觉。

别揭开那些活着的人们称之为生活的华丽面纱:
尽管这都是些不真实的假象,
但却模仿着我们所相信的一切而随意地涂抹上颜色,
在其背后潜藏着恐惧和希望,
交织着不同的命运;
谁曾将他们的影子编织在那幽远的深谷中?
我认识这样一个人,
他曾揭开这彩色的面纱,
他在寻找,
他迷失的心灵是如此柔软,
令他不懈追求着他爱的归宿,
但却未曾寻到。
唉,这世上已无一物能够寄托他的爱。
他行走在沙漠的人群中,
就像是无边黑暗中的一片光辉,
灰暗画面里的一块明斑,
他拥有一颗追寻真知的灵魂,
但像那传道者,
也无法寻觅它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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