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我被分配到天津北郊的红旗制药厂上班。
我们这一拨到药厂报到的有10人,5个53中学的,5个35中学的。当时开玩笑说是:5个“捂着扇”,5个“扇着捂”……
10个人大部分被分配到了“大保全”,“保全”就是制药车间的维修保障、技术支持部门。当时的保全工地位比生产车间操作工的地位高,体现到粮食补贴上是每月多5斤粮票,保全工属于重体力工作。工资比操作工每月多0.49元,技术工种。操作工工资38.71元/月,保全工工资39.20元/月。
你还别小看这五毛钱,够吃中等水平的早点5天。当时豆浆3分钱,油条(天津叫果子)4分,油酥烧饼4分,大果仁(五香花生米)1毛钱一把,老豆腐(豆腐脑)5分,茶鸡蛋5分,馄饨1毛……
保全工的工作地点不固定,中午吃饭没什么,都去职工食堂。平时喝水怎么办?如果是在有操作工的地方干活,(可以理解为到人家家里作家政,主人通常在家。)自然可以从人家的暖壶里倒水喝。如果是在没有操作工的地方干活,(相当于给人家做装修,主人通常不在。)只好弄一个大搪瓷铁壶,到开水房打一壶水,每人一个搪瓷茶缸子或者玻璃罐头瓶子用来渴了喝水。
至于说瓶装纯净水、矿泉水,甚至汽水之类的,别说有没有,对当时普通工人购买能力来说,每天喝汽水解渴,那实在是太奢侈事了。
那时候在食堂买个肉菜也得被人数落:你师傅才吃1毛钱的菜,你小子吃两毛的?
得,下回只好吃5分钱的熬白菜了。我那时还长身体那,完了,不长个了,最终不到1.7米。后来到了搞对象的年龄,被称为“二级残废”,只好骂“四人帮”。
其实,在那个年代是讲究奉献的,工作紧张起来一上午或者一下午不喝水也是经常事。当时的口号是: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半天不喝水死的了吗?死不了吧,忍忍吧您呢。
干活的时候,师傅控制着工作进度、节奏。比方师傅说,歇会,喝点水,抽颗烟。
得嘞,师徒几人放下手里活,找地方坐下歇会儿。小徒弟赶紧给师傅倒上水。那时候还没有给师傅敬烟的,学徒工一个月津贴17块5毛,吃饭都不够,还想抽烟。
我师傅是河北安平县人,老家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抽烟卷挑费大,买烟叶自己卷。
师傅聊起来说:在农村,其实大伙不是为了抽烟,就是为了歇会儿。生产队的一大帮人来到地头,有人招呼着,抽颗烟再干活,于是大伙还没干活呢,呼啦啦全坐地头田埂上休息了。干没一会儿,又有人招呼说,抽颗烟再干,得,又全坐地头了。
工作期间喝水问题好解决,三急问题才是个麻烦。所以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尽量少喝水。省的被师傅骂,懒驴上磨屎尿多。
生产车间男工多,车间附近有男士小便处,小便也就解决了。大号可忍不了,能忍就不是“三急”了。能解决大号的厕所远不说,还有手纸问题。当时有没有卷纸不知道,有也不是普通工人家庭能消费的。当时解手通常用报纸。
当时的《天津日报》是每个班组一份,两大张,足够班组成员解决三急问题了。
那时号召“全国学人民解放军”,车间里是有“天天读”活动的。记得那时以色列还不是个国家,属于“地区”,被报纸上评论为:犹太复国运动。庄则栋在世乒赛上,还发生过拒绝和以色列运动员比赛的事。
这个以色列的色是个多音字,天津人念作:shǎi,比方:“介(这)似(是)嘛色的?”
二车间有个老大哥叫田德增,有一次读报就念出来:以shǎi列如何如何,后来外号就叫“以shǎi列”了。
话说那天我内急,在二车间干活,手边也没有报纸。得找人帮忙,正好看到老田,赶紧说:田师傅,帮忙弄点纸,大号。老田从操作桌的抽屉里拿出几张三角形的厚白纸。我知道这是滤纸的边角,可是用这么厚这么小的玩意擦屁屁,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
化工生产要用到甩干机(离心机),分离化工生成物的固体和液体。甩干机的内筒就像现在的洗衣甩干机的内筒,不锈钢的,筒壁上面有好多孔。物料甩干要在甩干机里铺上过滤纸,要不物料全从甩干机的孔里流出去了。过滤纸是方的,甩干机是园的,要把过滤纸剪成圆形才能服帖的放在甩干机里。
剪下来的4个三角形的滤纸干嘛用,老操作工都知道,这是高级卫生纸。问题是我不知道啊。
老田看我瞅着三角形过滤纸发愣,秒懂:这小子不知道怎么用。赶紧给我示范:把纸头揉一揉,从中间分成两层,纸也薄了,量也大了。足够你方便一次的了。
我赶紧称谢,如厕。按照高人指点,把滤纸头撕开。当时还想,这么厚的纸,能不能分成三层,用最边上的纸试了试。不行!撕成三层非洇透了不行,风险系数太大了。
事后感慨:这是我用过的最高级的手纸了,洁白、柔软,擦净度高,屁屁舒服。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