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1日 星期五 天气多云
21岁那年，你在哪里？
21岁那年，我掉进了一个坑。把我推向那个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老实憨厚的父亲。
01
21岁那年的5月，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准备去一家亲戚的公司上班。
所谓的亲戚，是一个和父亲拜把兄弟的儿子，父亲让我称呼人家：大哥。
这位大哥自己开办了一家服装加工厂，他和父亲说明了我的工作：人事管理。工作的性质是：负责员工的工资还有相应的财务管理。工作的要求是：懂得电脑，会基本的办公软件。
自学两年的电脑知识，终于派上用场了。我兴高采烈地和那位大哥联系，按照他说的位置，我自己搭了公交车过去。
那个公司，座落在乡村工业区的一角，只有两层楼高，旁边都是闲置的待租房子。公司的办公室和厂房是分开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台电脑，并排放着。办公室的大门是铝合金的，居家式的装修。办公室的对面是一家大型仓库，后面我才知道那里不是仓库，是食堂。
大哥一本正经地坐在办公室的经理办公桌上，当我迈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就让我坐到他对面的位置。
大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紧不慢地说：“会电脑就行，你明天来上班。”
人事管理的面试，简单得出乎我的意料。没有考核办公软件，也没有问答环节，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大哥”？
02
我兴高采烈地回家，对父亲说：“爸，明天就去上班了，下午我准备去宿舍看看，提前做好准备。”
“好，这样也好。我下午和你一起去，我得当面和人家说声谢谢，你看你才初中文凭，人家还能给你一个办公室的职位，你得感恩人家。我看明天，我们就带点花生还是地瓜过去，我那兄弟现在都没干农活了，家里肯定缺少这些东西，让他儿子带点回去。不然，人家这么照顾你，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报答人家。”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厨房，准备找个又漂亮又干净的塑料袋，把家里库存的一些花生打包起来。
“爸，先不要拿。人家是老板，说不定没在公司，你让我带那么一大袋花生过去，多别扭呀。这一来，人家都知道我们这是关系户了，多尴尬呀！”我努力想方设法，不要拖泥带水地提着一大堆东西去宿舍。
“你说的也是有道理，那就下次去他们家再带过去。”
父亲采纳了我的建议，他从厨房走了出来，坐在了客厅那个他最喜欢的位置。一张四方桌，贴近墙壁，在墙壁上有个插座的地方，沸腾的水正在咕嘟咕嘟响，茶盘就放在水壶的左手边，父亲就坐在茶盘的前面，准备沏一壶好茶。
03
第二天下午，父亲和我一起去了宿舍。
大哥还是有给我特别待遇的，我有自己独立的寝室，没有和工人们睡一起，尽管宿舍是同一个楼层。
父亲看到我的寄宿条件，感动不已。
“孩子，你看看，这睡觉的地方，比我们家还舒适呢。这么好的条件，一定要好好珍惜。”
“好，我会的。”我拼命地点头，在父辈眼里，睡觉是最高级的享受。只要能睡好觉，那什么困难都不是事。
父亲看完我的宿舍环境，很满意地骑着摩托车回家了。工作的地方，离家不是很远，摩托车半小时就到了。
父亲觉得我的工作，可以高枕无忧了。私人公司，员工不多，月底偶尔会比较忙，平常就是打打电脑，这是大哥跟父亲描绘的工作情况。
可是，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
03
正式工作的第一天，我调整好了闹钟，6点半就起床，等我洗漱完毕，准备走进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瞧见了一个大姐两手插着腰板，正站在食堂门口叫喝着几个员工。
“李大虎，陈春花，张阿妹，你们几个赶紧起床，今天要加班加点了，不然订单完成不了。”
她对着员工宿舍大声吆喝的声音，隔着几条大街都能听到。这种人工闹钟，我还是第一回见过。
我低着头走近那个大姐的身边，不敢抬头看她，生怕哪里得罪她。那种不叫醒人不罢休的眼神，让人肃然起敬。
“你，新来的，人事部的，叫什么名字。”还没走过大姐的视线，我就被叫住了。
“您好！大姐，我叫洪子悦，以后请多多关照！”
“关照就不用了，我不敢当。经理说了，明天起，你早上跟我去菜市场买菜，带上小本子，要记账的。”
“啊……记账……”
“对啊，记账。你们做财务的，不就是管钱的吗？菜市场买菜，得花钱啊。”
“好，我还不知道要去菜市场，那你什么时候去菜市场买菜，叫我一下。”
我一脸茫然地走向餐桌，这是什么工作？做人事工作，还得管食堂的记账呢？真是不懂，明明说的工作是办公室里面做员工的工资还有制度管理，这算是哪门子的坑。
04
真正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咚咚咚……”自从认识了那个大姐，她每天早上准时到我宿舍门口敲门，我都跟她说了，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提早准备就是，她倒好。每天提前10分钟去敲醒我，没素质真可怕！直到现在，我一想到那种急促的敲门声，我的头还会痛。
当时因为是新人，我也不敢多说一句，就那样忍着。心里纵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往心里吞。谁让我缺这份工作呢，谁让我相信这个大哥呢？我忍住，不就可以了吗？
每天早上，我都得陪着那位大姐往市场里跑。我左手拿着一个笔记的，右手拿着笔，紧跟大姐身后，她买什么我就得记什么。
这个菜单价多少钱，买了几斤，总共多少钱……这些都是要记的内容。
我跟着大姐穿梭在菜市场，从卖鱼的摊位，再跑到卖肉的，最后再走到卖菜的。我除了记下总价格，还得记下大姐跟人家砍价省下多少钱。真是够无聊的记录，不知道那个大姐能从大哥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除了听着菜市场里面噼里啪啦的叫喝声，还得接受大姐响亮的讨价还价的声音。周围嘈杂的声音，掩盖了我的耳膜，以至于我那买了不到两个月的手机掉在路上了，自己竟然一点察觉也没有。光顾着做记账，我就那样不明不白地丢了一把全新的手机。
等我回到食堂，想要拿起手机计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天啦噜，我的手机飞了！我这还没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把要一个月工资才能买到的手机给丢了。
大姐急忙安慰我：“不要伤心，不要伤心，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工资发了，就去买一部新的。”
我坐在食堂的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你当然不会伤心，丢的又不是你的手机。”我有一百万个不爽的分子，只能在脑海里沸腾。
才去菜市场不到一个月，就这样丢了手机，要不要这么倒霉呢？
大姐跟大哥说了我的情况，大哥表示会补一个手机给我，我还真的信了。我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大哥会帮忙买一个手机。结果，一个月过后，他竟然对手机一事只字未提。我是不敢对那个大哥再抱什么期望了，后面自己用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部新的手机。
第一个月说是试用期，没有工资可言。第二个月的工资，拿到之后就去卖了新手机。我就那样，白干了两个月，还憋了一肚子的气。
04
第三个月，因为服装订单催得比较急，大哥让大姐自己去买菜去，我得去生产线帮忙。
从办公室到食堂，现在再到生产线，我能说我是包打杂的吗？
“子悦，你最近先帮忙一下生产线。我们的品检员不够，你就帮忙做一下品检，不会难，也就剪一下线头而已。”
“好，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呢？”
“子悦，我们这是私人公司，制度没那么死。赶货的时候，你就早一点上班，不赶货的时候，你就晚点上班，都可以的。”
遇到大哥，我才真正知道什么是三寸不烂之舌。他总是能把每件事情，说得如此轻松，让你没有理由拒绝。
真有这么轻松吗？那你就错了，要知道老板一句话，做死一堆人，更何况，品检台上没有别人，就我一个人撑着。单枪匹马，就注定要累死累活的。
十几个工人把她们加工好的服装，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工作不简单。
我从一上班，就埋头苦干，经常是认真到忘记了吃饭时间。每天我都祈祷可以停电，一停电，工人不能工作，我就不用积压太多，可以稍微喘口气。有时候，祈祷还是起作用的，偶尔会停电。
停电的时候，工人们可开心了，特别是几个小女孩，她们会一起出去逛逛商场。她们的工作是电动缝纫机，停电就没法工作。而我的工作是纯手工的捡线头，有没有电都得继续干活。
停电，只能是让我可以没有积压那么多的工作量。看着她们一个个的高兴劲，我也就只能羡慕而已，毕竟等待着我的，还有那一大堆需要剪好线头，等待出货的产品。有没有像我这么苦逼的关系户，估计是找不到的。
05
我就这样反复纠结着，熬过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一个月就那么两天在办公室里算工资，其余时间都在生产线上来回奔跑。我不想告诉父亲这些工作情况，害怕他会担心，我就只能保持沉默。一边忍气吞声地打杂，一边找机会离开。
终于，在年底的时候，我的机会来了。
大哥想换厂房，要把生产线搬到市区里面，他问我要不要跟公司去市区，我找了一个理由拒绝了。
理由其实很简单，也很接地气：去市区上班，住宿要自己搞定，一个月就剩下一点伙食费的钱，如果再扣掉住宿费，我实在是没办法在市区里面生存。
大哥总算深明大义，只是说了一句：“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与公司共进退。”
我一脸惆怅地告诉大哥：“我考虑一下吧。”
还用得着考虑吗？工作了6个月，我整整瘦了十五斤，连父亲都发现了我的消瘦。人事工作，那简直就是一个坑，专坑这种初生牛犊。最可笑的是，最后那个月的工资，不知不觉就没有了声息，后面和大哥有见过几次面，他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工资的事。
从那次以后，我再也不敢相信亲戚家的公司有什么特殊待遇。我情愿自己在外面，努力寻找更好的工作，起码我过得自在。
父亲说我太折腾自己，我却始终相信：努力折腾，最终的目的是过得安逸。
21岁，我用下半年的时间给自己上了一堂课：沉默，是面对压力最温柔的方式。
愿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温柔对待。
365无戒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118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