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如战场——读《国画》《梅次故事》

1999年,王跃文的《国画》出版,随后被禁。

2010年,《国画》续集《梅次故事》出版。

2012年,《国画》再版。

2001年,阎真的《沧浪之水》首次发表。

2010年,小桥老树的《侯卫东官场笔记》出版。

2011年,黄晓阳的《二号首长》出版。

这些年看过的官场小说基本都在这里了,阅读顺序与出版顺序正好相反。最近刚读完《国画》与《梅次故事》。我在想,《国画》里那些略带露骨的性描写和不足为外人道的游戏规则,在当年也是掀起了不少风浪,由此也一度被禁。转眼20多年过去,时代进步了,人生舞台上人来人往,但是那些戏剧场景和游戏规则依然似曾相识。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一个人的调动,总牵连着一群人的利益与命运;一个人的升迁,也维系着更多人的命运与悲欢。朱怀镜,原本是个官场失意的副处长,凭借着朋友李明溪的一幅画,逐渐走进领导的势力圈,最终成功搭上皮市长,一路升任财贸处长、财政局副局长。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只是,幸运之神永远不会眷顾某个人。成也皮市长,败也皮市长。当朱怀镜踌躇满志、无限风光之时,皮市长的儿子携款逃往国外,皮市长线上的各类蚂蚱也就开始蠢蠢欲动、设法自保了。朱怀镜身处漩涡,首当其冲。一场风波结束,朱怀镜不再风光,再次成为官场中的那个失意人,与情人的桃色新闻也成了一轮又一轮的谈资。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提拔前,朱怀镜只是一个边缘化的副处长,除了画家朋友李明溪,平常的日子就是陪老婆、陪孩子。外人并不知道他的底细,毕竟身居市政府核心部门,时刻把市长指示挂在嘴边,总有主动攀附、主动结交之人。这不,与派出所所长宋达清、龙兴大酒店总经理梅玉琴的认识就从这样的饭局开始了。尽管朱怀镜从骨子里瞧不上不折手段往上爬的宋达清,可因为手里那张和情妇的照片,两人只能永远是朋友。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张天奇和朱怀镜身上,只是,这一次是一本神秘的账本。张天奇是一名资深政客,喜欢走上层路线,善于维护各种对上关系。朱怀镜想着张天奇在自己失意时刻的念旧之情,曾帮忙解决了他的几个棘手问题。随着靠山皮市长的下台,朱怀镜发现身边竟无可求助之人。甚至连一向以朋友相称的张天奇也唯恐避之不及,甚至有决绝之势。但很快,这本神秘的账簿迅速修复了两人的友谊。这,也是朱怀镜东山再起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手段不是那么高明,但是他抓住了,并且相信,张天奇将永远和他做朋友。就像曾经的自己和宋达清。

色字头上一把刀,当官难过美人关。官场一向是男人的江湖,但是却从来不缺女主角。金钱,权力,美色,总有致命的诱惑。《国画》里的梅玉琴与《梅次故事》里的舒畅,朱怀镜的红颜知己。与梅玉琴的第一次相遇,坐惯了冷板凳的朱怀镜还有些畏首畏尾,有贼心没贼胆。一方纠结着主动,一方就范着主动,逢场作戏后竟成了真爱。只是可怜玉琴的命运,不顾一切与他在一起,面对对方的家庭和孩子,她不停的自我催眠、自我调节,因为她爱这个已婚男人。身为小三,她的这份执着和痴情,甚至在感情里表现出的状态,竟然让人有些同情了。但是男人,终究还是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在《梅次故事》里的朱怀镜,早已千帆过尽,所谓的刻骨铭心,最后连朱砂痣都不是。家里的老婆还没哄好,那边舒畅的欲拒还迎,让老朱开始蠢蠢欲动了。一边哄着老婆到梅次工作,一边与舒畅暧昧不清。但是身为地委副书记的他,比原来更加成熟、稳重,懂得克制。毕竟,在这个陌生又复杂的圈子里,没有靠山的他,万事只能靠自己,一步都不能踏错。舒畅与悲剧的梅玉琴不同,她跟老朱玩儿着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欲擒故纵的把戏,把朱怀镜拿捏得妥妥的。比起玉琴,这个女主角真的很绿茶。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刚柔并济,此乃中庸之道。第一部里朱怀镜顺势站队、仰人鼻息,可惜树倒猢狲散,自己也差点一败涂地。第二部里,他开始步步为营,时刻揣摩顶头上司的意思,面对各种圈子文化,进退有度,当个慢吞吞的和事老,低调做人,避免树大招风。所谓水至清则无鱼。面对源源不断送来的礼品现金,老朱捐出现金、收点烟酒,让人觉得清廉却不失人情味,大家还是能玩儿到一起的好朋友。如何打开局面,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对手搞的少少的。先是找了当地的同学了解情况,适当的机会做个顺水人情,让同学上位。同时,还在人情之外用心交了几个朋友,关键时刻还真起了大作用。作为地委副书记,对上,揣摩上司对地委一、二把手的偏好,对下,观察下属,抓住可以利用的地方。顺便,教教读者和领导打交道的艺术。

不同于其他官场小说的是,《国画》里有几个特殊的旁观者倒是挺有意思。在这个池塘里,有本该出世的入世者,也有超脱的离经叛道者,还有从岸边跌落的贪婪者。

李明溪,被朱怀镜称为疯子,他不是不懂那一套世俗规则,只是,他选择了在自己的方寸画室里过自己的人生,最终,却又被好友拉到了现实世界,为好友的顶头上司作画,作为礼尚往来,为他办了画展,身价倍增。以为从此开始功成名就,可他没办法与这个世界和解,也无法回到曾经那不被打扰的生活,最终疯掉了,消失了。

圆真和尚,作为当地最大、香火最旺的寺庙主持,早已脱离了出家人的不问世事,他深谙处世之道,招聘了年轻貌美的尼姑服务员,装修了现代化的禅房,忙着请各位达官显贵到寺庙指导工作,忙着争取资金、为自己解决政治待遇,在皮市长退居政协,王莽之翻车身亡,朱怀镜浮浮沉沉的那几年,圆真还是那个圆真,俨如世外高人冷眼旁观,却又周到圆融的与钱为善。

奇人袁小奇,典型的时代产物,神奇的气功大师。文人炒作后的新一代网红,掐准了高官富豪的爱好,用各种魔幻的障眼法,换得当权者的青睐。最终,依靠这种人际关系的无形资产,成功完成身份蜕变,从上层杂耍艺术人变为民营企业家,适时搞点慈善活动,为自己博取一个大善人、大好人的好名声。

女主香妹,在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她。与朱怀镜同甘共苦几十年,老公发达了, 出轨了,自己在家守着孩子。老公当了书记,自己跟着来到梅次地区当了财政局副局长。这可是香妹做梦都不曾想过的官位,有了权力,各种好处也就跟着来了,每晚找他们汇报工作的络绎不绝,连校长和校长夫人也变着法的上门讨好。经历了皮市长风波的朱怀镜,在众星捧月中已变得越发理智和冷静了,但是香妹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很快,她就被糖衣炮弹攻破了。连朱怀镜都感叹:权力真可怕。就像宋达清一样,当年的自己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年轻的派出所所长、破案率第一,考核却是最后一名,随之而来的是兄弟们的奖金没了,领导还嫌他一天天破案是找事儿。

曾哩,朱怀镜的同学,有才气、有追求,名编辑、名记者。一心想要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不为权贵折腰的理想主义者,最终却因忠于自己的职业操守,惹得老母亲服毒自杀,家人反目,更讽刺的是,老母亲服毒住院后,家乡的政协主席出面打了招呼,医院竭尽全力救回自己的母亲。曾经的热血青年,被这赤裸裸的现实打得没了脾气,最终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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