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次故事》写于2001年,算是《国画》第二部,读起来感觉却很不同了。在《国画》结尾朱怀镜凭借一个小账本咸鱼翻身,终于扭转败局被任命到梅次做地委副书记。续集《梅次故事》里便展开了他新一轮的官场生涯和人生际遇。
但在我的感觉里,此朱怀镜非彼朱怀镜了,比起《国画》,《梅次故事》更像是一部纯粹的官场小说,几乎全无风月的痕迹,只剩错综复杂的官场过招。朱怀镜少了谨小慎微,多了运筹帷幄,而且不知是忙得顾不上浪漫情怀,还是吸取了前车之鉴,《国画》里那个情感细腻丰富的朱怀镜基本全然不见踪影,几乎只剩一个似有若无的舒畅来偶尔触动一下他沉寂已久的男人欲念。
说实话,续集不如第一部好看,并不是说《梅次故事》写得不好,如果单从官场小说的角度看,续集胜过《国画》;但若从好看的角度来评价,还是《国画》更胜一筹。以我自己的感受,国画里有情爱场面和家庭生活穿插其间,对官场作一缓冲和陪衬,所以读起来不那么费力气。而看《梅次故事》就有点费脑筋,稍不用心或略一走神,就会断了线索。这有点像读推理小说,哪里是休闲娱乐啊,但恰恰乐趣也正在于此,那些所谓的通俗小说又哪里能像深沉文学一样令人有所悟有所得呢!
读完小说,很难不对朱怀镜产生一些私人的感情,就因为作者王跃文把他塑造得既血肉丰满又立体可感,说呼之欲出并不为过。他不同于一些文学作品中那种完全正面的形象,他不是反腐的斗士,不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清官,更不可能是让人顶礼膜拜的包青天。他只是一个深谙官场之道,但又清楚为官底线的聪明人,他是一个在最大限度内权衡了人情味和技巧性的官员。他无疑是很有智慧的,他不是事事较真,借花献佛、顺水推舟的事也没少干,但作为一个坚守底线的官员,不可避免地面临夹缝中生存的艰难,他那种走钢丝的心态也折射出了官场的种种弊端和无奈。值得欣慰的是当他自己被推到风口浪尖时,还是坚守了自我,并最终绝处逢生。
还是想从女性的角度来说一说关于感情,小说从刚开始就出现了一位令朱怀镜目眩神迷的女性——舒畅,尽管就那么若隐若现地悬着,吊着朱怀镜的心思,也吊着读者的胃口。但也许谁都不甘心吧,在小说临近尾声的时候,终于一拍即合,然后再无下文。这有点像好莱坞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要么在开头,要么在结尾,哪怕大战在即、千钧一发,哪怕灾难来临、前路未卜,一定要有上床的镜头才行,不然发行方不同意,观众不买账,两人眉来眼去了很久,暗通心曲了半天,什么事都没有哪行啊。尤其从男性的角度说,也许没有软玉温香的这一环,所有那些忐忑期盼就权当是浪费了吧。可是我却觉得何必如此呢,我倒宁愿朱怀镜是个念旧的人,对那个曾无限怜爱的梅玉琴念念不忘。但这从人之常情来说并不现实,多数男人还是旧情不能忘,新人亦动心吧。
我猜想《国画》中的爱情片段一定备受争议,尤其是那些令女性动情让男人向往的欢爱场景,必定是颇受诟病。于是在续集里凡与此有关的内容几乎成了雷区,即便是最后和舒畅终于达成心愿,也只是女人哭个不停,惹人怜爱,男人搂紧了,两个人亲吻,就完了。若不是下文交代朱怀镜担心舒畅在酒店过夜被拍了照片,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朱怀镜常感叹的那样,舒畅确实美得让人心里发慌,也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女人,但我却一直忘不了曾经让朱怀镜迷恋不已的梅玉琴。她痴心浪漫,曼妙可人,自强自立,虽然完美得几乎不现实,但我相信那样的感情曾经照耀了两个人的内心和灵魂。即便是梅玉琴最终被体制所害受牵连而身陷囹圄,我也始终相信她才是真正融入朱怀镜生命中的女人。
读《梅次故事》有惊心有感叹,却没有了看《国画》时心头那种挥之不去的感伤与怅惘。
各有特点,自成系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