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白人
三爷住进了大房子,家里日益人丁兴旺,有三个姑娘之后,老伴儿终于给三爷生了个带把的。为了给儿子起名字,三爷好几天都没睡好,前边几个丫头的名字三爷可没这么上心,大姑娘叫珍子,二姑娘叫惠子,三姑娘叫燕子,那都是信手拈来,看见儿子熟睡的样子,三爷想起了自己自幼颠沛流离,亲人失散,不由得心里一酸,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叫天佑吧,取祈求上天保佑之意。
抱了儿子的三爷更是春风得意,把这个男孩儿视若掌上明珠,要是什么给什么。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吃过了晚饭,几个孩子就围在三爷的身边或者躺在被窝里听三爷将故事,微微的烛光映衬着三爷富有磁性的嗓音,一段段美妙的故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就这样飞入他们幼小的心灵。
单说天佑这孩子生得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颇为聪明,长到四、五岁的时候,就能学着三爷的样子细数《三国演义》里边的所有人物故事,这让十里八村的人们都很惊奇。那个年月,人们的业余生活比较单调,但是,有了三爷那数不尽的童话故事的陪伴,几个孩子都沉浸在幸福的童年之中。
夏天到了,生产队里每隔几个星期会放一场露天电影,虽然当时都是一些黑白的片子,不过对于孩子们来说,这种奇特的娱乐方式却充满了魔力,任何一场电影都是不能错过的,即时是付出满身被叮满蚊子包的代价。
当电影放映员骑着自行车一进村子,村子里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就追在后边大声叫喊,“来电影了,来电影了……”放映员的自行车后边驮着两个大黑箱子,孩子们就追着两个大黑箱子一直来到放映场。
那里是一片宽阔地打谷场,旁边住的是村里的电工,电工家的厢房是一间磨坊,这里拉起电线来比较方便。和打谷场隔着一条马路对面是村子里的公用厕所。
说到这间公用厕所不妨插一句,一般晚上是没有人来这里方便的,说起这其中的原因来,还要追溯到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当时,打谷场正在放映《林海雪原》,一个喝醉酒的车老板赶着马车路过这里的时候,马突然受惊,马车翻进厕所后边的粪坑里,经过大伙的全力打捞,车老板才捡回一条命。
事后,人们都追问这老板马是怎么受惊的?据这个车老板回忆,当时他赶着马车路过的时候,看见幕布上杨子荣正滑着雪板穿梭在茫茫林海之中,他一兴奋,不禁骂了一句,“奶奶的,整死这帮胡子们。”他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白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车前,浑身上下全是白的,手里还拿着把奇怪的刀,丁字步站在路中间也不躲避,他赶紧拉住马,可是马受到惊吓已经不听他的吆喝了,然后车就翻了。掉进粪坑里的时候,车老板说觉得好像有人按住他的脑袋不放,多亏了当时看电影的人多,他才及时得救。从那以后,晚上就没人敢来这里方便了。
三爷听了车老板的描述,冷不丁地想起一个人来,心想此人已经生死不明多年了,“应该不会吧?应该不会。”三爷自言自语。
三爷的几个孩子也特别爱看电影,每当来电影的时候,大姐就会早早地带着妹妹弟弟,带上小板凳一起到打谷场上占上一个中间靠前的位置。那天,正好放《平原游击队》,看完了电影,大姐发现天佑不见了,男孩子好动,看电影时候喜欢跑来跑去,大姐找到天佑的时候,人们几乎都已经走光了,剩下的也是向相反方向走的。姐弟几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不禁有些害怕,于是大姐提议大家边唱边走,“学习李向阳,坚决不投降,敌人来抓我,我就跳高墙,高墙挡不住,我就钻地洞,地洞有枪子,打死小日本。”
刚刚走过那间公用厕所,大姐就发现天佑总是回头看,可大姐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就问天佑,“天佑,你看什么?”天佑就说,“大姐,你没看见后面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吗?一身都是白的,我咋没见过他?”大姐听了,又回头看看,还是什么也没有,有些生气,“天佑,不许调皮,你是不是吓唬我们呢?”听大姐这么一说,二姐惠子和三姐燕子也回头看,都摇头说没看见什么。就在这时候,天佑突然拉住几个姐姐的手,大声喊道,“快跑,他追过来了。”三个姐姐一听也吓坏了,大姐抱起天佑,几个孩子一溜烟跑回了家。
三爷正在里屋裁衣服,老伴儿正在锅台前烧炕,看见几个孩子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一进屋都哭了,忙问,“谁欺负你们了?”三爷也出来了。大姐就把事情学了一遍。三爷一听说那个人一身白色,突然有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车老板,不由得心里一惊。这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的老榆树沙沙作响。三爷和老伴儿赶忙往院子里看,今晚月亮挺亮,院子里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没有。三爷和老伴儿忙安慰着几个孩子躺下,一边互相对视了一下。
当天夜里,几个姐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天佑突然高烧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