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蛛三
每个人的体内,大概都沉睡着一只恶魔。这些恶魔有的嗜血,有的嗜财,有的嗜名利,有的嗜贪欲,还有嗜自狂,有的嗜自卑……林林总总,总有一款适合你的那只恶魔,住在你的体内。
不过,它一直都在沉睡。
在斯蒂芬金所著的《夏日沉沦》里,一九七四年那个夏日,当十三岁的托德站在克雷门特街963门前,微笑着按下门铃的那一刻,沉睡在托德和杜山德身体内数十年的恶魔,渐渐被叫醒了。
这是我读完这本书后,方才悟到的。
那次声音不大的门铃,其实就是一声呼唤,唤醒了他俩各自体内已经熟睡的恶魔。
一个是十三岁的“非常优秀的高材生”,学业颇佳、家庭和睦;一个是隐藏起来的七十六岁的前纳粹战犯,各自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咋看起来,如果彼此不交错,那么各自安好,度完各自虽然不是特别完美,但是求个“好死”或噩梦中的“好死”应该是不难的吧。
但这一切,都开始于那声门铃,所有的发展都脱离了原有的轨道,且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托德,金发,阳光,“就像一把钥匙插对了锁”,这么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少年,在好友家的车房,突然以一种脑袋发痛、喉咙发干的兴奋姿态,就那么一瞬间迷上了二战,尤其是关于当年的集中营。明明知道那是一场杀戮,充斥着血腥、电疗、切割、强奸、活体实验这些正常人都不愿意面对和提起的画面,但,就那么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托德的人性是两面的。他有着不错的家世,良好的学业,灿烂的笑容,每个人都夸他,包括他的父母,都认为他是一个最优秀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包括父母,即便是他们偶有发现了一丝反常的现象,也会被托德解释后释然。只有托德和杜山德知道,这个孩子,有着孩子身上不该有的、可怕的老成和世故。
面对每个人,托德都是一副最最自然和美好的模样,好学谦虚,听话懂事,总让父亲有一种一定要把所有的好都给予他的感受。因为,托德是值得的。
但其内心,却没有人知道,他竟然对黑暗和杀戮有着别样的偏好。他迷惑了所有人,除了托德自己和杜山德之外。
在那个夏日,托德坐在杜山德面前,两人的谈话那么开门见山。两个月的跟踪,托德确定了杜山德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前纳粹分子。但让杜山德惊讶的是,这个孩子——其实是一个世故的成人脑子了,并没有去告发,只是“掌控”自己,逼迫自己进入对当年的回忆里。每次的回忆对杜山德这个当年的刽子手来说,显然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每每在半夜里的噩梦中醒来,杜山德都惊恐不已,从来没有睡好过。尤其是,面对的这个小子“非常人”的处理方式,最初的确让杜山德差点乱了阵脚。而杜山德经常从梦里惊醒,他喘息着,呻吟着,快要窒息了。
他知道,只要那个男孩继续下去,他的噩梦就会重现。
噩梦,不约而同的成为了两个人互不交流,但是却都惊人存在的状态。
“最近的梦很糟糕。”托德开始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没事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在噩梦里,托德穿着黑衫制服,鞋子闪闪发亮、光可鉴人,皮带也闪耀发光。他成了那个被人指点、作呕的刽子手。梦里,转眼,他又成了囚犯,穿着制服的囚犯。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
四个月的回忆,让杜山德体重减轻,“脸色憔悴蜡黄,七月间还很浓密的头发,现在日渐稀疏,连眉毛都稀薄了不少,而他瘦削的身体也开始佝偻起来……”
托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显得很苍白,比第一次闯入杜山德生活时瘦的多”。哪怕是在杜山德面前,看到杜山德听话的换上赝品军服,听话的做着士兵的标准动作时,托德的眼睛发亮。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他。但是,托德也的确好不到哪里去。
人性,有时候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明明对某种事物厌恶的要死要吐,但还是忍不住去张望去好奇去碰触。
有时候,晒太阳、喝茶聊天、和家人寒暄、骑脚踏车……这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明明就那么自自然然的存在着,就非得揭开这一切的面纱,把躲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只恶魔给暴露出来,让它见到了风就疯长,见到了空气就膨胀,最终,在消除这个恶魔的同时,也终结自己原本自自然然的所有美好,而万劫不复。
文中的托德大概就是如此吧。我对人性的心理和思考,仅仅限于自己活过来的几十年的粗鄙经验,没有深厚理论和实践,但是,我只知道,人性,是一个很矛盾的东西。
更可怕的,还不止这些。
最初的一个理由,成为了一方的威胁。过了一段时间,同样的理由竟然顺理成章的又成为对方胁迫自己的理由。
那个时刻,两个对立的、苏醒的恶魔彼此掌控,互不相信,彼此威胁,也彼此依赖生存。哪怕双方都不止一次起了杀心。
文中的两人彼此相互依赖生存,又相互威胁遏制。这种残酷的局面让读文的我也冷汗淋淋。不知道,最终的一刻,结果会是什么。
虽然书里,总是有阳光出现,但我却读不到美好,我只深刻的感受到浑身发冷,那是一种突然发现了阳光下的罪恶时最直白的感受!在炎炎夏日里,头顶被暴晒,心里却猛生冷汗的感觉。可怖之极!
书中的人物都继续在脱轨的路线上继续向前,无可奈何的滑行着。为了让各自冷静和发泄,或许是为了实现各自体内苏醒恶魔的欲望,一个个流浪汉和酒鬼,不约而同的成为了托德和杜山德的手下冤鬼。没有理由,罪恶过后,就是为了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内心安宁,多么可笑的理由,在他俩而言,却成了他们认为唯一有作用的法子。
同时,为了掩饰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一场又一场的罪恶接踵而至。这真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好几次,我内心里都忍不住喊叫着“结束吧!结束吧!把这一切都暴晒在阳光下,晒去霉菌,晒走恶臭,只留下哪怕是一幅简简单单的骨架,只要是干干净净的,都好过于过这般见不得光的生活!”
读文中间,我放下书,出门,去走走。也是刻意的想让自己这几日紧张而惊悚的脑袋平复和安静一下。
安静之中,我一直在想,杜山德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我可以理解,当年自己的手上沾满了无辜的鲜血,能睡得好才见鬼!
可是!可是托德呢?我最最无法懂得的,就是托德为什么走入到这条不归路上?父亲偶然发现托德眼睛里有一丝从未见过的愤怒,但,就是那么一闪而过。母亲也偶有发现托德在保持安静中的一些反常,可惜的是也没有真正走入到孩子的内心世界。
我想,在文末,托德的父母一定会万分的悔恨,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和孩子一起发自内心的沟通和交流,把那么多本该美好的日子给延续下去,把托德身上孩子气的执拗偏好给温暖过来。父母该有多么悔恨!
即便是恶魔,也有那么一丝心软的时候吧。杜山德和托德为了不被学校找父母谈话,从而发现他们的秘密,两个人被迫无奈一个埋头补习功课,一个作为监工,开始了另类的“合作”模式。
那一段时光,我可以嗅到一种阴暗下的温润味道,虽然目标是那么不堪,但是过程却是那么,那么温馨。我想,暂时是可以用这个词语来概括的吧。每当托德开小差,杜山德都会不依不饶的逼迫他专心“念书”!就这样,在一段不长的时间里,托德的功课匪夷所思的出乎大家意料,迅速回升占据高位。
你给我的信任,我不相信。同样,我给你的信任,你也不相信。
这样的桥段就发生在托德和杜山德之间。托德“根本就没有那封信”,杜山德也“根本就没有那个保险柜”,两个人各自的底牌在最初,的确是起到了一定震慑作用。但是,随着两人之间的多次较量,杜山德首先确定,托德根本就没有那封用来留后手的书信。当杜山德告知托德,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个所谓的保险柜时,托德却说“如果我能相信你就好了。”
相互信任,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杜山德在临终前“不留下任何纸条,哪怕只是告诉那个男孩没有任何威胁他的资料存在,他怕男孩被怀疑。只要男孩自己不要乱了方寸,就不会碰到什么事情。”那一刻,我想,杜山德这只恶魔对于托德,是心存了一点温情的。虽然这种想法其实是违法的。
唤醒了恶魔,结局是必然的。
灭亡一定是疯狂的终结者。
我重新又回到院子里,让阳谷洒在我的肩上、身上,暖暖的。安抚了我那颗被悸动的心。
在这个多元的信息化时代,我们接受了太多了正面信息,也被迫获取了不少负面信息,比如老人要不要扶?助人会不会乐?熊孩子要不要管教……
其实,我想,这些本来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之所以成为了矛盾体,也都不过是极个别的人释放了他们体内沉睡的恶魔,毁灭了自己,也毁灭了公知。让身边的人们纠结着、困惑着。
人性是复杂的,但本质都是善良的。不小心的碰触或刻意的寻找,都会惊醒那只恶魔。
但愿,它们一直沉睡,永不要醒来。
我们就以一种自自然然的状态喝茶、聊天、晒太阳、骑脚踏车……
把这满满的美好稳稳的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