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小麦
清明时节的几场小雨过后,云南大部分地区的气温骤升,特别是在午后的野外,热情的太阳更能让人感受到盛夏将马上来临。
在我成年以前生长的那个小山村,每年四月,正值麦收时节,山野间稍微平坦的土地上,几乎全部种植的都是小麦,四月阳光下的麦田,在春风中金黄的麦浪一波接着一波,在人工开垦的土地上从山谷延伸到了山坡从未间断,就像上帝在把弄一块金色的大毯子。
山坡上及麦田边缘的地块,由于水分条件较差一些,在此生长的小麦总是最先成熟,以其说成熟还不如说因缺水而枯死。进入四月,村民们渐次将工作的重心转向了麦田,从此,麦收开始了。割麦人手拿镰刀,头戴草帽,腰间跨上一壶山泉水,径直地走向麦田,到了麦田往往都是先绕着麦田转悠一圈,看看哪些可以收割,哪些还可以再养养,看好后才会开始割麦,先成熟的被割倒捆成捆,分晒在麦茬间,东一块西一块地被割倒,远远望去,金色的毯子就像破了无数的洞,直到整个毯子消失。
在我的记忆中,四月的生活是有点苦涩的(既苦又累),甚至有点害怕四月的到来,若要问个究竟,我想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解释吧!首先,每年四月的气候变化总让我感到有些不适应,甚至还造成生病,基本上都是从“三月三(农历),冷的披被单”的天气迅速转向清明后的气温骤升,再加上肆意劲吹的春风,使得空气十分干燥。四月的大地,百花齐放,花粉伴着干燥的空气也使过敏的鼻子受了罪,有的年份,连嘴唇和手背也要学着小花一样,开点裂,出点血,以表示不辜负当年的四月。其次就是每年的这个时候,山村的农活量会突然增加,最主要的就是收麦。收麦,也是我最怕的农活,主要的原因在此省略若干字,现从几个“有趣”的环节说说我的怕:收麦,从烈日下割麦开始,到用马车拉麦,打麦场脱粒,扬灰等环节都让年少的我深刻体会到盘中之餐之粒粒辛苦。其中最令人沮丧的应该是用马车拉麦罢了,割倒晒干的小麦重量小,体积大,用马车运往打麦场要经过颠簸的山路,由于小麦杆长度仅约半米,麦穗相互排斥,装上车的麦墩很容易滑落,好不容易装好了车,马儿起步,马车行走在山路上,转个湾,绕个拐,没走几步,麦墩滑落了,不得不停车装麦,若最初装车没装好,整个拉麦的过程就可能是装麦——走两步——滑落——停车——装麦——走两步——滑落——停车——装麦……直到打麦场结束。
四月除了苦涩,其实也孕育着新的希望,什么野花,野菜,野果相继出现,在我的印象中,最不能忘记的该数具有清热解渴,酸甜可口的刺黄袍了,黄袍应该是叫黄松咩,黄锁梅等名,但若叫这些名字,恐怕连出产地的云南人也没几个会知晓。黄袍是盛产于云南的一种野果,生长于山野田间地头,就在这麦收时节渐次成熟,我们小孩子们跟随大人到麦田割麦或玩耍,总忘不了在田间地头寻找黄袍,若发现一颗有成熟黄袍的植株,三三两两的小伙伴们定会围在黄袍树旁,蹑手蹑脚很小心地去摘黄袍,边小心刺刺到我们,边将像帽状的黄袍往嘴里送,吃到酸爽时,还不忘发出几声感叹,有时不注意,也会吃到臭臭的虫子,那味啊!简直呸……呸……呸……
其实,黄袍树挺好的,它全身是宝,果子可食,味甜营养高,曾是我在春节最常吃的水果;根可入药,有书说,可抗癌;不仅如此,黄袍也是曾经部分农村少年春节赚取零花钱的经济来源,还记得一个较我稍年长的大姐姐,当时应该十四五岁吧,没上学,恰逢农田里没什么农活时,就会上山采黄袍,手持一个大大的口缸或羊瓷大碗,外加一个篮子,带上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毛巾(遮盖黄袍所用,防水分蒸发和防灰尘),出门一上午,采遍村口的一座山,定是满满的收获。接下来就是赶集卖黄袍了,大姐姐是很讲究的,每次赶集卖黄袍之前,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秀秀,得体大方,并准备好卖黄袍所用的工具,必不可少的是托盘,小碗(跟现在喝茶用的茶碗一般大小),毛巾等等。卖黄袍以小碗计量,每碗大约一角钱,价格虽不贵,但每碗的数量也有限,从这不难看出,曾经的黄袍在街市也属稀缺品,买黄袍吃,管不了吃够,只管偿个味。
时候如梭,多年的时光过去了,大姐姐在山村继承了祖辈的遗产成了家,继续在山村生活,但上山采黄袍,赶集卖黄袍的岁月已一去不返,我也在前些年离开了山村,告别了山村的山和水,人和事,生活于钢筋混凝土搭建的鸽房之中,每当独处寂静时,我的思绪,总会朝着山村的方向思去,怀念山村给我留下的既苦涩又甜蜜的童年回忆,怀念山村的山山水水,老老少少,包括我那永远的大姐姐。
生活的压力,欲望的驱使,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变迁,山村已不在宁静,你我的心也或许不再平静,来来去去的人和事,推动着你我向未来走去,心静时,忆你忆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