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阁主
晌午,太阳正烈,月婼走到一旁,打开窗子看了看,心里有些好奇:刚对弈的时候明明过了很久,怎么现在还只是晌午。
“你能控制时间?”
“不能。”
“刚才明明下了很久的棋。”
“刚你进入的阵法,犹如做梦。一个人可以在梦里度过几天,而现实,不过两三个时辰。”
“魂梦阵?”
“看来你懂得不少。”
月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被风长老软禁的那些年,被逼着学这那,文笔、武功要练,阵法也要学。
软禁,是一种逼迫。想见不能见,有苦说不出,最可怕的,莫过于孤独。连饭菜都是隔着栅栏送进,倘若不吃,就被风寒水罚跪三天。院内戒备森严,连只鸟都不给飞进来,隔三差五就要检查是否出逃,是否自杀。直到她继任月婼,就学了七七四十九种阵法。
“饿了吗?壹楼那边有吃的,我已经和下人交代了,你直接过去用餐吧。”
“你不一起吗?”
“我不需要太多的进食,而且我不能离开这个阁楼。”
“你为何不能出去?”
“离开了,天涯海阁就不在了。”
月婼一愣。
过了一会,一个守卫过来,带着月婼往壹楼方向走去。
壹楼,不是第一层楼,而是天涯海阁壹号楼,简称“壹楼”,又因楼层只有一个地下室和一层平房,又称“一楼”。楼内专门提供伙食,又被阁内的学士称为:食堂。
由于月婼来到时,阁内的学者已用完餐出去了,楼内只有月婼和一个厨子。厨子端来一些饭菜,月婼看了看:天涯海阁伙食精致而简单,一小碗汤、一小碗米饭、一小碟青菜、一块煎好的鱼肉。
一旁的厨子说:“这鱼肉平时是吃不上的,一般都是一小碟咸菜,一碗米饭、一碗葱花清水汤,有时就一碗阳春面。阁主怕姑娘吃不惯,所以特意加了一块肉。”
“你们这的伙食如此简单,那些吃惯了大鱼大肉的达官贵族岂不哀叫连连?”
“哀叫?还好,都是说好吃的。”
月婼觉得有点怪,但还是动筷子吃了起来。忽然发现这个地方的伙食虽然简单,但是味道却是人间美味:米饭不软不硬,清汤清淡有味,就连青菜都脆口清爽带点甜味。更不用说那鱼了,刺极少,肉质富有弹性,煎得不肥不腻,
“想不到你这厨子烧出来的菜还挺好吃的。”
“那肯定,就说那叫郑浩然的,他曾经吃我做的阳春面连续吃了十天才腻。”
“哦?那贵公子可真大鱼大肉不吃,吃起阳春面来?”
“若姑娘肯多留几日,可以挑战一下这个记录。”
月婼冷笑。
用完餐,正好八分饱。月婼不由得感叹:真是行行出状元。
回到内阁,看到阁主依然在原地坐着,似乎未动,不知是否进食。月婼走近,发现阁主眼神木讷,用手在阁主面前挥了挥,阁主把头转向月婼。
“还习惯吧?”
“确实不错。”
“来,坐,我问你,你原本的名字,还记得吗?”
月婼不禁愣住。
月婼并非她的本名,只是初任月长老叫月婼,以后每任月长老都叫月婼。而她的本名……忽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初任月长老并不姓月。”
“不姓月,那姓啥?”
“姓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你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月婼仔细的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为自己重起一个名字,你觉得该叫什么好?”
月婼被这个问题难住,一头雾水。
“亭玉这名字是浩然给你起的吧?”
月婼点了点头。
“这名字不错,和你很配。”
月婼低下头:她能接受亭玉,完全是因为玉儿,是因为一个“玉”字。
“初任月长老,贵姓?”
“姓清,名字不详,人称清姝。”
“那我姓什么?”
“这个问题只能由你去探索,不过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找到答案。”
月婼欲再问,门突然开了,浩然回来了。
“驿馆保不住了!唉?亭玉姑娘?”
看到浩然疑问的表情,月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还是月白色,赶紧起身出去,被浩然拉住。
“亭玉姑娘,你……是你吗?”
月婼不语。
“她和我下棋有些累了,带她去休息吧。”
浩然一听,赶紧扛起月婼冲下楼,往一处阁楼走。月婼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叫喊着,猛的抖腿,挣扎着。浩然拿月婼没办法,把月婼放了下来。
“你干嘛?”
“你的头发……”
“我头发怎么了?如果我说我是白发魔女,你信吗?你会怕我吗?”
“不……太漂亮了!”
月婼无语,往反方向走,想回阁楼,又被浩然抓住。
“你去哪?”
“找阁主。”
“你不用回去找她。”
“为什么?”
“因为她能看到这个地方任何东西。”
“怎么看?”
“这个……阁主没告诉你,他就是天涯海阁吗?”
月婼一愣,四处望了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你能说得再夸张点吗?”
“他说得没错。”
月婼耳旁突然响起阁主的声音,愣了下,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半点阁主的影子。
“这……怎么回事?”
“阁主的千里传音吧?亭玉姑娘,这附近还有别人,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我和你详细说说吧。”
月婼点了点头,和浩然说明:不许扛我过去,自己会走。
来到了一处阁楼前,月婼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雅居阁”三个大字,低头,进门。
雅居阁,天涯海阁给求学书生的栖息所,也是学士们的宿舍。阁楼顶层呈六角形圆柱型,很高,里面有很多个小房间。
浩然带月婼来到雅居阁的二层,找了间空房,关上房门。
月婼看了看:房间布置非常雅致,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应有尽有,还有一张木榻和茶几,极具文人气息。
“在这里说吧,这个房间隔音,不会吵到其它学士。”
“隔音?”
“是的,因为有些在这里修行的人会在房间里乱弹琴奏乐,更有甚者在房间里研究机关炸药,所以阁主设计这座楼时,每个房间和房间之间隔了至少三层木板和一层厚铜板。”
月婼敲了敲墙壁,发现真的够厚实。
“不错,即使打翻烛火,应该也不会烧到旁边。”
“那肯定,阁主可是个用阵高手,他能让外人看不到天涯海阁的存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没有我带你,你恐怕永远都找不到这里。”
“哦?还精通各种术数,能长生不老?”
“没有人能长生不老,你看到的阁主不是她的真身,她的真身早已灰飞烟灭,只有灵魂留在了这里,附在一个女童身上。”
“锁魂阵?”
“姑娘懂阵法?”
“略懂……”
“天涯海阁实际由阵法组成,一切都是一个个阵法,和阁主相关联又不相互影响。你刚才应该看到阁主召唤一个巨大的星罗棋盘,其实,棋盘是个阵法,棋子也是个阵法。”
月婼忽然发现自己愚蠢,对方用的是阵,却以为对方是用内力,害自己白白消耗了这么多。但是棋盘和棋子用的是什么阵,自己却完全没看出来。
“饿了吗?我去给你弄碗面吃吧。”
月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刚吃过。
“浩然,阁主,真是你师傅?”
“阁主和你说了?”
“除了她,还有谁?”
“其实,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是我6岁那年,我舅舅花了整整十万两银子到处打听才找到一个人带我进来的。本来阁主不想收我,直到我和阁主下棋下赢了,阁主突然对我很满意,收我做入室弟子,学费全免。”
月婼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浩然。
“你是怎么下赢的?”
“我记得,那盘棋好像下了挺久,我看星盘阵旁边的星辰,看着看着,就懂了,然后,就赢了。”
“你骗人。”
“是真的,我喜欢看星星,阁主说我有参悟天机的本事,能悟出观星术。”
“你会观星?”
“略懂。”
“白学了。”
“也许是的,所以这次要不是紧急,我才不回来。”
月婼噗嗤一声笑了。
“还没脸回。”
“说笑了说笑了,我朋友这么多,拜访都不一定够时间,不过,阁主也不介意,顶多被他调戏几句。”
“她活了这么久,应该收了不少类似你这样的徒弟吧?”
“我没有师兄弟。”
月婼一愣。
“我所知道的师兄师姐,都已无踪可寻。阁主收徒非常谨慎,我是唯一的入室弟子。其它能拜于他门下的,也只是学些简单的阵法。”
“她还有医药解禁这些吧。”
“这些,阁主其实并不会。”
月婼再次愣住,低下头,向门外走去。修习过一些医术的她,知道很多种治病方法,但是,有听过用祭神仪式治病的,却从来没听过用阵法治病的。这个天涯海阁的阁主,究竟凭什么能保证治好自己的极寒之体?她说的代价又是什么?
月婼叹了口气:江湖真的太大,太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