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给奶奶打电话,她告诉我老家的石榴树开花了,问我今年是否回去。她的声音变得俞来沧桑,耳朵也有变聋的趋势,我需要重复四五遍她才能大概理解我的意思。一阵寒暄过后,当听到我要回家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充满愉悦,高兴的说一定要把最大最好的石榴留给我。在奶奶的絮叨中,我的思绪飞回了故乡,飞回了那棵石榴树下面。
小时候特别盼望能够吃到石榴,特别是我家自己的树上结的石榴。从春天发芽开始盼起,到开了花,结了果实,长成大石榴。大大的石榴里饱含我的希望与期盼。每天在下面一朵花一朵花的数着,仔细的看着哪朵花可以长成大石榴。"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石榴花绽开的时候,好像太阳映照在火球上,红艳欲滴;摆动摇曳的石榴花,又像是风中翻滚的火焰,炽灼烧人。那时候的石榴花,总是千朵万朵压枝低,一嘟噜一嘟噜的,使尽浑身解数,拼命的绽放自己的生命。绿色中镶嵌着红色的珠宝,煞是好看。
大概总是一场雨过后,所有不能成为石榴的花朵全被风吹落了。只留下稀稀疏疏几个小花挂在枝头,昨天还热热闹闹的簇拥在一起聊着天,今天就被雨打风吹,散落一地了,冷冷清清的几朵坚强的长大。一开始像小玻璃球,慢慢的变成小橘子,最后长成大石榴。这个时候我更耐不住性子整天问奶奶能吃了吗?奶奶总是笑着说再过几天,然而几天又是多少天呢?明天又接着问能吃了吗,过了好久没耐心了,索性不闻不问了。然而等到想起来的时候,一抬头猛然发现石榴已经熟到裂开了。于是欢天喜地的摘下来,一颗颗的石榴果实晶莹剔透,像玛瑙,像红宝石。细细品尝,放到嘴里,一咬,‘’啪‘’的一声,汁液流进嘴里的每个角落,香甜的滋味溢满嘴巴。我最喜欢剥一把全塞到嘴里,那样吃最过瘾。
小时候因为奶奶家里贫穷,我吃不上太多的水果,每当别人拿着苹果香蕉吃的时候,我的眼睛总是直勾勾的盯着,自那时候开始奶奶决定要种一颗石榴树。当一桶桶水浇灌下去的时候,也是播种下对孙女的爱。后来石榴成熟的时候,奶奶总是笑意吟吟的看着我像贪吃的小猫一样,我让奶奶和我一起吃,她总说不喜欢,所以我心安理得的吃着所有的石榴。而后,我离开了故乡,每当石榴花开的时候,奶奶总说石榴花开的一年比一年娇艳,结的石榴也一年比一年丰盛,硕大的果实压的枝头值不起腰来,可是当年那个欢欣雀跃的小女孩却不见了。
而今回来已是多年以后,昔日的女童变成了婷婷少女,那棵石榴树也和奶奶一样,变成了垂暮老人,枝头零星挂满石榴,摘下石榴再品尝,早已找不到当年甜蜜的滋味。看着奶奶佝偻的背,面对奶奶期盼的目光,我假装像是当年一样,嘴里塞得满满的,只是流下了眼泪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