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我痴迷地畅游在书海中时,那早已潜伏的危机已经悄悄地向我家逼近,打得我措手不及,一下子就让我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至今都还清晰地记得,我21岁那年春天的一天天刚亮,母亲到河边码头旁的小水泥船上淘米,准备做早饭。
她像往常一样想跨过船过梁,到船后艄去倚靠着船舷把淘箩浸入水中淘米,却不料她刚踩到船后舱,她的脚不知怎么地崴了,她一下子没站稳,身子往船舷梆倒过去。母亲虽然没有一头栽进河水里,但她的腰眼和腹部却被船舷硬生生地硌了一下。
那一天是个阴天,连太阳都没出,好似老天也在为母亲即将和已经发生的伤痛而感到悲哀。事情虽然全无征兆,但那天我醒得特别早,没来由的心头突突地跳。我大喊一声糟了,母亲怕是遭到了不测。
我赶紧一骨碌起床冲出门外,路过家前和西山旁大哥二哥家,我隔窗往屋里喊话,我喊哥嫂,我说娘亲可能出事了,你们赶紧出来。
我跟哥嫂赶到河边时,正好看见母亲伏在船舷边,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手里也紧紧地抓着淘箩。她不想把淘箩里的米泼洒到河水里,在母亲眼里,粮食很贵重,应该珍惜。
我的眼睛不由的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可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赶紧手忙脚乱地上船扶起母亲,然后火速地把她往唐刘庄医院送。那时我村跟唐刘庄相隔三里,水路也很近,可是还没到中途,母亲就永远闭上了眼睛。母亲享年只有52岁。
我恸哭失声。假如当初我们家还在村河东,母亲上前庙门龙潭河边码头,她定然会平平安安。假如父亲不从村粮库出来,不去为了摆渡买一条小水泥船,母亲就不会跨上船去淘米,母亲也不会就这样英年早逝。
假如我不痴迷书,早些起床为母亲分愁解忧,早早地做早饭,我的母亲也不会过早地去往天国。母亲,这都是我的错!
我戟指问苍天,都说天老爷眷顾瞎家雀,可是你为什么黄鼠狼偏拣病鸡咬?都说苍天会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可是你怎么连一个清贫家庭的勤劳贤惠的女人也不放过?
母亲啊,母亲,您去了后,谁还为盼儿回来独立在黄昏?您去了后,谁还问儿粥可温?谁还为儿缝补衣衫?您去了后,在无遮拦的天空下,当风雨来袭时,谁给我荫蔽和呵护?
多少年后,我就把船桨丢弃了,不再摆渡。我背井离乡,从此浪迹天涯,漂泊海角。别了,生我养我的家乡!别了,我的眼泪翻涌起汹涌澎湃波涛的蚌蜒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