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刚过,气温莫名其妙地上窜,临近傍晚,天空依然一丝风儿也没有,空气像凝固了一样,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桥镇老旧的镇政府里,有一幢四层的商品房,外墙的墙皮斑驳脱落,二楼阳台上的栏杆锈迹斑斑,看得出这房子已经很有年代感了。
住在一楼的马叔马婶,在自家小院里养了好几只鸡,往常这个时候,小鸡们都已经自觉地进窝了,今天不管马婶怎么招呼,鸡们就是不肯进去,“咯咯咯 咯咯咯”在院子里不停地叫着。
住在二楼的单身男子,听着楼下一刻不停的鸡叫声,心情变得烦躁不安,他像一只掐了头的苍蝇在家里转来转去。
“咯咯咯 咯咯咯”的声音再次传上来的时候,男子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仿佛看到楼下的马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在骂:“你这个神经病,你这个神经病……”,男子的身体不停地打颤,他的内心愈发地躁动,像一只充满力量的困兽疯狂地向外挣扎着。
夜深了,周围的一切渐渐地安静下来了,一道银蛇般的闪电划破了夜晚的宁静,顿时狂风大作。
被惊醒了的马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咚咚咚 咚咚咚,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着窗。深更半夜的,外面电闪雷鸣,怎么会有人来呢?素来以胆大出名的马婶,瞬间感觉到了一丝心慌。
她用力捏住了身边鼾声如雷的马叔的鼻孔,压低声音对着似醒非醒的马叔说:“外面好像有人在敲窗。”他们俩凝神静气地听了一会儿,除了雷电的声音其他什么也没有。
马叔翻了个身又响起了打鼾声。
马婶竖起耳朵,努力地等待着这个声音的再次出现。
咚咚咚 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马婶听得很真切,是敲窗户的声音。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声音像是从厨房传出来的,她打开灯,顺着那个声音走进了厨房。
她走进厨房的时候,那声音又没有了。她有些紧张,心想,难道真的出鬼了? 正在马婶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咚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马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但她还是想探个究竟,她贴着墙壁,慢慢的移动着身体,蹲在窗下,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原来是厨房的老窗户上的玻璃有些松动,外面的大风一吹,玻璃就晃动起来,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
虚惊一场,马婶长舒了一口气。她找来了一张旧报纸,折了一折,塞在了两扇窗的中间,固然没有声音了。
外面的大雨突然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老旧的玻璃窗。
咚咚咚,咚咚咚,又是一阵急促的敲击声。这声音比刚才的频率更快,音量更高,从声音的方向来辨别似乎在小院的院门边。
上了年纪的马婶经过刚才一折腾,一点睡意都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她,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感觉很是心烦。
她起身穿过棋牌室,打开门,一阵风吹过,没有穿外套的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这三更半夜的,外面狂风大作,门外怎么会接连出现敲门的声音呢?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拿起墙角落里的雨伞,沿着中间的水泥路,轻轻地走到小院门口。
此时的马婶不知道,外面正站着一个来向她索命的魔鬼。
打开门的一瞬间,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雨中,一道闪电划过,马婶看到了那个男人脸上的狰狞,眼中的凶光。
马婶大叫了一声:“救命啊”,她扔掉了手中的雨伞,转身往家里跑。
那男子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拖拽着进了厨房,把她的头按在水槽上,拔出了刀架上的那把菜刀,用力劈了下去,鲜血四溅,那男子嘴巴里还不停地喊着:“让你叫,让你叫……。”
可怜的马婶就被他当成鸡宰杀了。
被声音惊醒的马叔,走到厨房看到这恐怖的一幕,赶紧上去救人,那男子又朝着他挥刀过去。
马叔一摸脸上,鲜血直流,赶紧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而近,李桥镇派出所的警察很快来到了小院。他们敲开了二楼男子的门,男子平静地坐在客厅里,看见警察,也不说话,默默地伸出了双手。
隔壁邻居们看到躺着血泊中的马婶,窃窃私语:真是可怜,死得这么惨。当初就说这房子不吉利,不要买,她就是不听,哎……。
马婶怎么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呢?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三年前,马叔马婶的唯一的儿子调去县城工作了,住在小镇偏僻地带的老两口,寻思着要在小镇的闹市区买套二手的商品房。
他们在小镇转悠了一圈,看中了镇北旧的镇政府院里,一套一楼带院子的房子。
这房子是当年镇政府自建的,分配给政府里三套班子的领导住的。现在看上去虽然有些老旧,但是面积大,实际面积比产证上的面积要大很多。
老两口看到这么宽敞的房子,外带这么大的一院子,连路也走不动了,就想马上搬进来住了。
小镇上人不多,近几年,又搞乡镇合并,小镇上的人更少了。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就这么几个老面孔。
镇东稍有个风吹草动,镇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马叔马婶刚从政府院出来,转角处开皮鞋店的王大姐就喊住了她们,神秘兮兮地把马婶拉到一边,说:这房子里死过人的,不吉利,大家都不敢买。
这房子的主人原来是工业公司经理,后来升迁成了市商检局副局长,不久后被人设局,替人顶罪,锒铛入狱。出狱后,就搬回了老房子居住,没过多久,得了癌症归了西。
这马婶是个性子倔,脾气躁,偏不信邪的人,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老两口对房子进行了简单地装修,因为马婶平时爱打麻将,就把一楼的次卧改成了棋牌室,一举两得,既满足了自己打麻将的愿望,又可以收取一点租场费。
小院很宽敞,约摸有三十几平米,中间是一条直通大门的水泥小道,两边砌了花坛,角落里还有许多残留的花盆。马婶这个年代的人,绝不会有在小院里种些花花草草的小资调调的,又不能吃,整这些花花草草太浪费了。
精明的马婶一合计,这么大的小院养一群鸡该多好。于是她就撺掇老头子去附近的建筑工地捡些砖头回家,凭着年轻时学过泥瓦匠的技术,马叔就在小院的西北角搭起了一个的鸡窝。
叽叽叽叽的鸡叫声,哗啦哗啦的搓麻将声,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还有赢牌的欢呼声……这个很久没有人住的小院,突然变得热闹非凡。
这房子的二楼住着一个单身男人,四十来岁,平时话不多,偶尔在楼道碰到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男人也喜欢打麻将,自从楼下马婶家开了棋牌室,他也常常进去打麻将。
这男人非常聪明,每次打麻将都赢钱。有些熟悉的人跟马婶说,这人以前得过精神病的,以后少让他来,万一有点什么也不好说。
马婶听了,想想也是,从此以后,她总是借故不让男子进来。
事发的那天,天气异常地闷热,男子觉得心里烦躁,听见楼下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心里有些发痒。他不自觉地走下楼,推开小院的门,走到了棋牌室门口。
门“吱”一声开了,马婶走了出来,用力推着他说:“没有位置,没有位置了,回去吧!”脸上满是厌烦的表情。
“砰”马婶把棋牌室的门重重地关上了,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看着。
“咯咯哒,咯咯哒……”小院里的母鸡下完蛋从鸡窝出来,听到这声音,站在门边的男子突然浑身一颤,他转身看着母鸡,露出狰狞的目光,大声喊到:“炒死了,我要杀了你!”
声音惊动了屋里的马婶,开门出来,看到对着鸡发狂的男子,她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对着他骂到:“你这个神经病,神经病,出去出去。”
回到二楼的男子,心情异常地烦躁,他觉得楼下的人都瞧不起他,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傍晚的时候,咯咯咯咯咯的鸡叫声,不断地刺激着他,他的眼前不断出现马婶在骂他神经病的画面……
外面突然的电闪雷鸣,让烦躁不安的的男子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冲下楼,奋力地敲击着一楼小院的门……随后就发生了上面这一幕惨剧。
后记
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残忍的男子固然可恨,但是身边的人如果给与他多一点的关心,多一点接纳,或许这悲剧就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