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包裹寄到家了吗?”再次进手术室碰见陈医生是过年前一周的时候。
“寄回来了!”陈医生在我的疑问下重复这句话。
“?”我一脸不解。人还没有回家过年,本来打算寄回去过年穿的羽绒服又寄回来了。这是什么回事呢?
“回家随身行李太多,想通过快递寄羽绒服回家,以备防寒保暖用。但是又怕过年前快递送到半路就放假了。”一周前,刚刚做完手术的时候,外科陈医生担忧地说。
家在北方的她,来南方工作了五年多。大女儿四岁,二胎即将年后来到人世。丈夫是一个军人,家公家婆退休后都已经移居南方陪伴儿子。假如没有家公家婆的照顾,女儿还真的无人照看。一个在医院里白加黑不停地转班,一个在部队说走就走的执行公务。
好不容易今年两人都有机会年休,老公暂时没有执行任务。陈医生两周前就张罗着过年回家的事情,早早请人把老家两层楼房打扫卫生,陈医生之前在县城工作时,在离县城很近的老家起了一栋两层半的楼房,来广东这几年,房子一直空余着,灰尘也许堆积厚厚一层了,花了六百元才请得到人帮忙打扫卫生。她妈妈告诉陈医生,那些卫生阿姨还说接下这活亏大了。
“闺女,你的包裹收到了。”陈医生父亲接到包裹,好像是看到了女儿就在眼前,高兴的劲儿在电话里也掩藏不住。也难怪陈爸的兴奋,当年计划生育,为了保住代课老师的职位,生下陈医生之后,他就严格按国家政策,只生陈医生一个闺女。可想而知当时陈爸为了这份工作忍受的压力。
前几天和陈老二他们打麻将,看到陈老二兴高采烈地描绘着儿子即将从北京回来过年的神形,陈医生的父亲一脸羡慕。女儿自从南下广东这几年,每一年过年除了接到电话,就是电话里说忙的无奈,听说女儿今年回来过年,而者把过年羽绒服也寄回来了,前天还请人把房间打扫了,陈爸这别提多高兴 。
“我三个女儿读不成书,出不了陈家村,三天两头都到我灶上唠嗑,哪里像你们那么稀罕春节子女回不回家。”牌友老王看到他们两高兴得像检了金子一样,一脸不屑。
说归说,陈老二他家的北京媳妇,也是一个独生子女,陈老二这一生也只生出他在北京工作的一个儿子,结婚八年了,从来没有春节回家过年。每年还没有等陈老二儿子开口,他爱人早已经安排好春节假期陪父母旅游活动的行程。陈老二儿子毕竟是农村孩子进城,当初不是因为和爱人好上,他也不那么容易落户北京。毕竟这北京户籍不是想要就可以要到。退一万步来说,陈老二在农村过年,只要他们还能动手动脚,也不怕没有饭吃,再说儿子不回来,他还有几个牌友打牌聊天,农村人家,只要门开着,就可以进去聊半天一天时间。北京亲家就不一样了,平时大家住在一层楼里,基本上都是见面也形同陌路,门随身后关,想串门聊天是奢望,再说大家都疲于奔命,没有多少人有时间听别人唠叨。要么就要到广场公园里,平时大家围着唱歌跳舞,抱团取暖吧。但是,过年了,这些自发的老年人活动也一样销声匿迹。因此,假如他们回农村的话,只能落下北京亲家两人独自过节,他那个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有时候陈老二想,仅就简单的回家过年,他们都没有机会盼望到,更别说万一以后每一家都有一个老人需要照顾。这样的事情陈老二每次想到一半就不想敢多往下一步想。
四个牌友里的阿七公,因为无儿无女,被评上贫困户,政府去年已经在县城免费给他分得一套房住。代价是他的责任田收回村集体。
“过年城里连买菜地方都找不到,他们不回农村去哪里呢?”阿七公想起去年在城里过年冷清样子,今年打死都也不去城里过年了,他已经在自己破落的祖屋里早早准备好了过节的腊肉。
“爸,你把包裹交给快递原路退寄回来吧!”陈医生接到父亲电话,无奈加失落的心情涌上心间。
“什么?”陈爸回过神来,脸色苍白。
“快出牌啊!”阿七公不耐烦地催着陈爸。
“我家公脑梗住院了,我们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住医院里啊!”陈医生无奈地说。
“……”陈爸无语,想想也是,亲家就一个儿子。
陈爸怀着莫名其妙的出心情往邮局走,路边的徐学校墙壁上石灰水刷出来的标语虽然经历多年风雨,似乎依稀可见:“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