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春时,北京的天气还十分寒冷。咖啡馆里的暖气供应十分充足,客人从冰冷刺骨的室外推开咖啡馆的门时,迎接他们的不仅有浓浓的咖啡香,还有暖融融的空气,这时他们往往会感叹一句:真暖和啊!语气里带着终于回到人类世界的欣喜。
每天上午我都会在咖啡馆二楼的厨房里烘焙甜品,有时会将窗户开出一条小缝,让新鲜空气能进来。有一天我将窗户打开后,随手用一只凤梨抵住打开的窗户,以免刮风时又将窗户合上。过了几天,我发现每次打开厨房门时,都有一个黑色的小小身影一闪而过,躲到冰箱后面。“莫非是来了老鼠?” 我很担心。仔细检查了一下储存柜里的食品,发现肉类食物都没被动过。“应该没有不吃肉的老鼠吧?” 我放下心来,继续干自己的活,忽然,我发现放在窗口的凤梨——一只完整的凤梨被啃噬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看牙印很像鼠类。”一只爱吃凤梨却不爱吃肉的家伙?” 我蹲下来仔细向冰箱后面探看,发现了它,一只有着黑棕相间的花条纹、大大尾巴的松鼠,它耸着肩膀,半坐在地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我。这下轮到我不知该怎么办了?它显然已经在这厨房里呆了好几天,而且已经熟悉我的存在。但同时它又异常机警,一点点动静都会让它消失无影。
我和托尼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买个笼子把它养起来。这么冷的天实在不忍心让它在饥寒天地里流浪,这附近流浪猫又极多。可是让它在咖啡馆里自由行动,我又没有把握。在试图收养它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的智商受到极大的挑战。我们试了很多方法,把它逼到角落,将食物放在笼中当诱饵,它竟然可以吃掉诱饵然后毫发无伤地逃掉。最后我们出动了三个人,用简单粗暴的方法扑捉到了它,将它送进了笼子。
进了笼子以后,这只野生的松鼠很快感受到来自人类社会的热情。我们给它放置了大杏仁,还有专属的水壶。店里帮忙的小姑娘甚至给他买了玩具球,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亨利。来咖啡馆的小朋友看到它都兴奋异常,蹲在它旁边津津有味地看它捧着杏仁不停啄食。可是这样的情形只维持了不到三天,亨利就“越狱”了。原来这只笼子设计了三道门,一道门喂食,另两道喂水。我们只将喂食的那道门上了锁,亨利轻而易举地就从喂水的小门里逃走了。
但是它并没有离开咖啡馆,而是找了个栖身地藏了起来。店里人少时,它就会跑出来,把笼子里的杏仁一颗颗搬到自己的新家。看到它从原本关养它的铁笼里出入自如,托尼的斗志被激发出来了,他开始了与松鼠斗智斗勇的过程。在网上查资料,学习机关的设置技巧,还反复操练,就这样将亨利抓住了三次,每一次都重新加固笼子的防御,但是每一次都在三天之内被亨利成功逃脱。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亨利还能通过人的脚步声判断他的身份。有一次我坐在沙发上打盹,亨利爬到我的脚边,甚至在我身上窜来窜去,但是刚听到托尼的脚步声响起,它马上就消失得没影了。托尼说,由此看来,亨利基本上没拿我当人类看待。
从此,亨利成了咖啡馆里的自由居民。咖啡馆里人多时,它一般都回到自己的秘密属地,只有我和极少数的熟客在时,它才敢大摇大摆地出来觅食。它尤其爱在下雨天出来逛逛。有好几次,下雨天我看见它趴在玻璃门上,看着室外。它会怀念外面的世界吗?玻璃门经常被打开,窗户也常是开着的,如果它真的愿意回归大自然,我相信它一定能够出去。也许它已经习惯了这里了吧。
虽然亨利很少出来,但还是有几个胆小的女客人被它的突然出现吓得尖叫过。我找了个小黑板,在上面写上“有松鼠出没”,挂在了它常出现的铁架子上。这下,亨利的正式存在终于被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