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德元年(1491年),三十七岁的王阳明得罪了权宦刘瑾,被贬为贵州龙场驿丞。龙场驿的条件很艰苦,王阳明仍然坚持讲学,吸引了不少学子前来听讲。为了回报学子们的信任,他写下《教条示龙场诸生》,告诉学生们学习有立志、勤学、改过、责善等四个准则。
首先是立志。志不立,天下间没有能成功的事情,即使各种技艺,也没有不是以立志为根本的。如今,学子们荒废日子,贪图安逸,从而一事无成,都是由于没有立志。因而立志成圣,就有成为圣人的潜能;立志成贤,就有成为贤能的潜能。志不立,如同没有舵的船,没有嚼子的马,飘荡奔逃,最终能有方向吗?前人说过,善行却使父母发怒、兄弟埋怨,宗族乡朋贬低厌恶,这样的善行不做也罢;善行使父母喜爱、兄弟欢乐,宗族乡朋敬仰信任,何苦不去做善行做君子?作恶却使父母喜爱、兄弟欢乐,宗族乡朋敬仰信任,这样的作恶不拍去做;作恶使父母发怒、兄弟埋怨,宗族乡朋贬低厌恶,何苦一定要作恶做小人?同学们想到这些,也可以知道要立什么志了。
其次是勤学。已经立志做君子,就应该去学习。凡是学习不勤奋,一定是他的立志尚未切实。跟随我学习的学子,不是说聪明机警敏捷就一定学得好,而是以勤奋谦逊为优等。同学们试试观察同辈之中,如果有空虚而装作充足、不懂装懂、隐藏自己的不足、嫉妒别人的优点、自高自大自以为是、说假大空的话欺骗别人的人,即使这种人的天资禀赋卓越高超,同辈之中,大家会不厌恶他的吗?会不鄙视他的吗?这种人欺骗别人,别人就会受他欺骗吗?大家会不私下嘲笑他的吗?如果有谦抑静默自我约束、自居无能而独处、切实立志又努力实践、勤奋向学又喜好提问,称赞他人的优点、责怪自己的过失,跟从他人的长处、揭明自己的短处,忠诚信实又和乐平易,表里如一,即使这种人天资禀赋较低,同辈之中,大家会不称颂仰慕他吗?这种人即使自居无能而独处,而不求超越别人,别人就真的会以为他无能吗?大家会不敬重他吗?同学们看看这两种人,就知道要用什麼样的态度求学了。
改过。说到过失,虽然大贤人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但是不妨碍他最后成为大贤人,因为他能改正啊。所以我们不注重于没有过失,可是要注重在能够改过。各位同学自己想想,日常也有缺少于廉耻忠信的德行吗?也有轻视于孝顺友爱的道理,陷入在狡猾奸诈苟且刻薄的习气吗?各位同学恐怕不至于这样。不幸或者有此情形,都是他不能自知而误犯过错,平日没有老师朋友的讲解学习正言劝诫的缘故啊。各位同学试着反省,万一有近似这样的行为,固然是不可以不尽力地悔过;但是也不应当因此自卑,以至于没有了充分地改过而从善的心了,只要能有一天完全除掉旧有的恶习,虽然从前做过强盗贼寇,今天仍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君子啊。如果说我从前已经这样坏,今天虽能改过而向善,别人也将不会相信我,而且也无法补救以前的过失,反而怀抱着羞愧、疑惑、沮丧的心理,而甘愿在污秽沉迷中到死呢,那我也就绝望了。
责善,即劝勉从善,是朋友相处的道理。然而,必须做到尽心尽力劝告并引导他向善。尽自己的忠诚爱护的心意,尽量用委婉曲折的态度,使朋友听到它就能够接受,深思出道理后就能够改过,对我有感激却没有恼怒,才是最好的方法啊。如果首先揭发他的过失罪恶,极力的毁谤斥责,使他无地容身,他将产生惭愧羞耻或愤怒怨恨的心;虽然想要委屈自己来听从,可是在情势上已经不可能。这等于是激怒他使他做坏事了。所以凡是当面揭发他人的短处,攻击揭发他的隐私,用来换取正直的名声的人,都不能和他谈论要求朋友为善的道理。即使这样,我用这种态度对待别人,也是不可以的。他人用这种态度加在我的身上,凡是攻击我的过失的人,都是我的老师,怎可以不乐意接受而且内心感激他呢?我对于圣道没有什么心得,我的学问是粗浅的。各位同学跟随我来此求学,我常整夜思量,罪恶还不能免除,何况过失呢?有人说事奉老师不可以冒犯,也不可以隐讳不说,因此就说老师没有可以劝谏的地方,这是不对的。劝谏老师的方法,要坦直却不至于恶言冒犯,要用委婉的态度不至于隐讳不说。假使我是对的。这就是教者学者彼此互相规劝而长进的啊。同学们劝勉从善,应当从要求严格要求自己开始。
笔者认为,立志是方向也是动力,勤学和改过是切实立志后的努力,责善是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重点还是从自己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