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
在对谭雨欢的家人不理解的态度表示同情和理解的同时,陈云离和李晓舞都愿意把自己的生活费拿出一小半来帮谭雨欢改善生活。然而跟陈云离想的一样,谭雨欢拒绝了一切他们给予的帮助。
“谢谢你们。”谭雨欢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条路我想自己走下去,也必须自己走下去。”
李晓舞诧异地问:“为什么?”
谭雨欢说:“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向我父亲证实我的梦不止是个梦。”
谭雨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朝我们晃了晃。手机上显示着“未接来电 爸103”。
一股忧伤突然从陈云离心头蔓延开来。
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但志在四方的男儿哪能不念家。
谭雨欢瞅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眼神有些迷离。长这么大谭雨欢从没出过广东省,这第一次出省就成了北漂。
三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在这三个月,谭雨欢没掉一滴眼泪。
很多人认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句话只适用于男生,但事实证明也能用在谭雨欢身上。
孟凡看不惯谭雨欢总是冷着脸,不客气地说:“这位姐姐,我们好歹也是帮过你忙的,对待我们能不能稍微女人点?”
孟凡这话一出口陈云离暗地里就笑了,示意正要发作的李晓舞别管,心说有戏看。
谭雨欢依然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反问道:“那得看你对女人的定义是什么样的。”
孟凡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挠了挠头,说:“那句话咋说来着?对!女人都是水做的!”
谭雨欢说:“女人也有石头做的。”
孟凡笑道:“胡说!谁啊?”
谭雨欢说:“我就是石头做的。”
孟凡笑不出来了。
谭雨欢说:“武则天也是石头做的。”
孟凡的眉毛再次拧成一团。
谭雨欢说:“秋瑾也是石头做的。”
孟凡几番想张口反击,但却根本无力反击。
“而你。”谭雨欢朝孟凡投去凌厉的一瞥。“充其量就是一堆软泥。”
呼啸的寒风从四人身边刮过,李晓舞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谭雨欢收起杀气,甩了甩头上堆厚的雪花,对已经石化了的孟凡说:“早点回去吧,别让你女朋友感冒了。”
雪越下越大了,陈云离摘下眼镜擦拭着,问谭雨欢:“那你去哪啊?”
“回画室。”谭雨欢说着去收拾东西。
“哎?你会弹吉他啊?”陈云离见谭雨欢把一把吉他甩在背上,问道。
谭雨欢点点头,说:“会的不多,自学的。”
“能谱曲吗?”
“也许吧,怎么了?”
“如果能的话,这个你拿去看看吧。”陈云离从背包里掏出速写本撕下了一页纸递给谭雨欢。
谭雨欢扫了几眼,说:“这是歌词?”
“对。”陈云离说道。“你愿意的话,帮我谱个曲行吗?”
谭雨欢露出了一抹帅气的微笑,说:“我可不保证质量,我纯业余的。”
陈云离也笑了:“我也是业余的。”说罢朝在一旁掐架的李晓舞和孟凡招了招手,说:“你俩别闹了,赶紧打辆车回去了。”
孟凡闷哼了一声。
陈云离扭头扫了一眼,谭雨欢已经离开了,只在街头转角处留下一串在雪地里若隐若现的脚印。
谭雨欢无疑给陈云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原因并不是她孜身一人来北京闯荡,而是因为她称自己是石头做成的女人。
我!我就是石头做成的!
这句话一直在陈云离脑中回荡。
陈云离想:说出这样的话到底需要囤积多少年的勇气?今天他从谭雨欢眼里读出的是他在同龄人眼里从未见过的自信。
睡前,陈云离默念了一声:“晚安,石头。”
窗外的寒风夹着雪花在夜空中呼啸。
窗台边昏暗的灯光下谭雨欢轻轻地呜咽着,手里攒着的陈云离写的歌词。起先只是呜咽,慢慢的,哭出了声音,再后来,她开始放声大哭。
寒风中,谭雨欢嚎啕大哭。
来北京以来压在谭雨欢心头的种种的委屈种种的挫败感种种不得不埋在心里的痛楚,这刹那被谭雨欢统统倾泻在刺骨的风雪中。她哭得断断续续,浑身发抖,仿佛因为太久没哭已经忘了怎么哭。
谭雨欢拿起那张已经被她攒皱了的歌词,歌词前头写着一行小字:致艺考复读生。
谭雨欢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抱起了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