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老师:一鸣)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林毅被一纸诏书宣召入宫。
林毅出门时,慕容泓觉着灵王病得蹊跷,着了元稹知会了林絮。
林絮得知消息时,正依照惯例,由太医诊脉请安。仅过一夜,林絮已是无恙,周身已无半丝伤痕。太医走后,方着了人请了元稹细细询问。最终只得粗略答案,知是灵王身体欠安,召了众皇子入宫侍疾,但特宣了林毅入殿,是为不寻常之处。
一个不详的预感直充林絮心头!心中暗道,坏了!手中茶水不慎洒了出来,放下茶盏定了心神。知晓定是王灵不明自己今日已然康复,先让林毅为他续命了!
细细推算时间,从林毅入宫到现在已过去一个时辰了!林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正寻思如何去一趟前殿,却见一太监匆匆入了西院。
苏汐沫立于林絮身侧,见了来人,心觉这太监很是眼熟,应是灵王殿内侍奉的。苏汐沫拉了拉林絮的衣袖:“姑娘,王上身边的小太监。”
林絮顺着苏汐沫的目光看去,不由又心凉几分。
小太监来到林絮身边,对着林絮行了一礼:“请问是林姑娘吗?”
林絮回道:“正是。”
那公公又道:“王上口谕,诏林姑娘入殿侍奉,不得耽搁。”
林絮行礼接旨,正欲出西院,却听苏汐沫道:“公公,可否让奴才随姑娘一同入殿?”
那公公刚要驳斥,林絮便接了话道:“公公,民女初入前殿,很多规矩不太懂。让姑姑随行也好时时指点。”
那太监眼睛一转,认为亦不是甚大事,便转身带路,只丢下一句“随我来”后先行走去。
林絮在前,苏汐沫随后紧跟,走过长长的宫中永道,入了正乾宫,绕过明坤殿,来到东侧的养居殿。
林絮远远便见李顺立在门边等候。
小太监将二人引至养心殿前,回了李顺,便退下了。林絮与李顺相熟倒是谈不上,只是几面之缘罢了。也就是凭着这几面,林絮唤住了正要进屋回禀的李顺:“李公公,絮儿斗胆问一句,兄长可安好?”
李顺没有搭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向殿内走去。
林絮只觉是跌入万丈深渊!身形微晃,苏汐沫眼急手快扶住了她。
苏汐沫小心地扶着林絮随着李顺入了殿门。只见左右齐齐跪着六名宫女,一个个面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六人看到林絮进入便如看到救星一般,纷纷面露惊喜。见此场面,林絮不由紧了紧眉头,心跳越是加快了,直想看看林毅。
不到五步便到达养居殿内。虽说是皇宫,却少了富丽堂皇,多了清新典雅中透出的王者豪气。
转过设有楠木方桌,高挂一副仁和草书的正屋,来到内室。满屋子都是人!除了那个面容刚过六十却已年近千年寿数的灵域之王,静静地躺在雕有龙凤呈祥和富贵花开的榻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是极为疲惫。只有重重的幔帘隔开了他与众人的距离。坤极坐在榻边,面无表情,眼睛只是静静地望向帘内。淑妃立在坤极身侧,一众妃嫔皆跪在一旁,静默无声。三位皇子也静静立在床侧,无人多言。
唯有李顺禀报的声音在屋中回荡:“王上,林姑娘到了。”
随着这一声回禀,林絮进入到众人眼目所及之处。徐徐行至殿中,殿中女眷,亦是神态各异,却独独未曾找到慕容洛的生母琪妃。林絮察觉不妙,微皱秀眉,却寻不出个因果来。止步榻前一丈,向灵王行了大礼。
卧榻边立着的是二皇子硕亲王慕容洛。入宫许久,这是她第一次遇见此人。只见他身穿银线团绣福文长衫,腰间系了一根二指宽的腰带。束发半散,端的是俊美惊艳,仙风高洁,不怒自威之态,竟以极不自然的眼神望着林絮。慕容洛的身侧是太子慕容玺,一身四爪蛟龙黄衫,生得清秀脱俗,剑眉星目,反倒显得极为平静。慕容泓默默立于二人身后,见林絮望了过来,眼中满是内疚与自责,林絮心中一惊,莫非兄长……又见他偷偷向林絮摇了摇头,林絮自是知他心意了,告诫自己不该来此。可他不懂林絮心中的挂念与无奈。
收回心神,望向灵王。虽隔着一层床幔,却能清晰看见灵王侧卧榻上,只薄薄盖了一层红缎小被。脸上尽显疲惫,已不复昨日神采。艰难抬手,示意接林絮来到榻前。
林絮起身,前行数步,复跪榻边。灵王右手自幔帘透出,示意林絮将手递与他。林絮虽有犹豫,却还是抬起了左手,放于灵王手上。两手触碰瞬间,一道金光沿着林絮的手笼罩了她的全身。林絮只觉身体一寒,不自觉地去寻温暖,以抵抗寒意,自体内生出一股耀眼的白光,包裹了金光与灵王。
“这份灵力竟如此纯正!域界之内恐难在出第二人了。”,太子慕容玺感叹道。
众人惊叹时,一道红色灵力自林絮身侧击中了她。将她击飞,直撞于殿内墙上。林絮顿觉五脏六腑皆是碎裂般地疼痛。众人皆大骇,仅有淑妃率先来到林絮身边,护住了林絮。苏汐沫亦快步来到林絮身边,立刻运气灵力,牵住她的手,渡灵力为她疗伤。林絮轻轻扣住苏汐沫的手,摇头拒绝:“姑姑,絮儿无妨。”
淑妃扶了林絮起身,退至一旁。林絮定神回头,原是慕容洛趁灵王虚弱时,突破宫内抑制结界,突然发难,欲行谋反夺位之事。
虽事发突然,慕容泓却率先反应过来,护于灵王床榻之前,与慕容洛拉开一段距离,于灵王榻前结起结界,以保灵王周全。此时,慕容玺和李顺方才回神护卫灵王身侧。慕容洛敢如此行径定是留了后手的。为防屋外哗变,李顺强行结起保护,笼罩了养心殿,却也阻隔了内外相通。
慕容泓轻喝一声:“二哥,缘何如此?”
慕容洛后退数步已于三人拉开了距离,眼中尽显轻蔑望向太子与慕容泓,朱唇轻启:“缘何?你我皆皇子,亦是寿数有限。今日父皇渡劫,结局将会如何,你二人可曾想过?”
慕容泓领会深意,心知灵王如若渡劫成功,他们兄弟三人皆无可能坐上这灵域的龙椅。叹气摇头道:“二哥,他是君,可亦是父。难道二哥要全了那不忠不孝之名吗?”
慕容洛冷笑:“若是旁人,本王自是当断了这念头的。可,本王是亲王,是皇子!离那龙椅仅一步之遥!今日若断了父皇的渡劫之路,方有你我出头之时!”慕容泓逼近一步,又道:“如若不然,就父皇的心性,你我将止步与此!”
眼见太子与慕容泓皆未言语,知是此言已入二人心底,又道:“本王今日愿意一试,哪怕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那日,慕容洛的话不仅直刺了玺泓二人,亦是一语成秤,语言了未来近百年二人的命运。
慕容洛见二人仍旧犹豫,心知劝说不成,突而发难。慕容洛动用灵力功向林絮,只见慕容泓全力相救,三招之内,生生将慕容洛逼退数步,远离了林絮。慕容洛眼见事情败露,横竖皆是一死,亦不在弑君弑父之名了。又转而向着灵王功去,不料却被李顺与慕容泓围攻。然,三人实力相差悬殊,哪怕二人联手竟也不能拿下慕容洛。
眼见双方僵持,慕容玺被迫加入镇压之列,却因灵力较弱,无法突破结界而仅能徒手与慕容洛相搏。场面一度混乱起来,狭小的屋中本就人多,动手难免就有误伤。更何况慕容洛根本就没有打算留活口,招招毙命。只一瞬,屋内嫔妃已有四人不幸丧命。其余妃嫔纷纷逃出内屋,躲避着飞来横祸。可养居殿已被下了结界,屋内的人出不去,屋外的人亦进不来。那些可怜的女人们,就只能在外殿瑟瑟哭泣。场面甚是混乱!内殿除却打斗中人,就只有宋兰纳欣,淑妃和林絮了。
同时养心殿外,亦响起了兵变的争斗声。虚弱的灵王早已不被慕容洛放在眼里了!域界本就是一个强者为王的地域。慕容洛身法一变再变,步步贴近,打斗之余招招向着林絮逼来!卧榻上的灵王在李顺的搀扶下来到林絮身边,护住了虽拥有强大灵能却不会使用的林絮。
屋内四人打斗得甚是激烈。灵力相互碰撞,纠缠。一盏茶后,三大灵能高手联手才将一个小小的慕容洛制服。三人之中虽说单一实力无一人能及慕容洛,可瑞亲王慕容泓隐藏了多年的实力,让众人大为吃惊!就在制服慕容洛时,慕容洛却拼尽全力向林絮发来了箭雨般的灵力攻击!这一击向着林絮的心脏处飞来!
唯一能使用灵力的灵王太虚弱了,根本无法使用灵力帮林絮抵御这一击,便选了个不会伤及性命的部位,为林絮去挡!林絮大惊,未曾料到灵王竟会如此选择,心跳也因此停了半拍。就在灵王护住林絮时,林絮却惊叫了起来:“不要!”
本该受伤的身体却完好无损,灵王回头看时,竟是淑妃躺在了自己的身前。这道灵力太霸道了,入体后,直接震碎经络内脏,无药可救,淑妃瞬间毙命!
灵王感念淑妃的舍身,确认林絮无碍后,回身抱住了她的尸身,没有泪水,有的只是满腔怒火。灵王憋着怒气,冷冷地看着已被制服的慕容洛,面无表情。无人知道他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
慕容泓发了疯一般抽身过来,俯在淑妃身边一遍一遍地喊着“母妃!”。丧母之痛,让那个平日英气逼人,略带男子魅惑的强者,瞬时丧失了所有的能力。有的只是儿子对母亲的依恋和失去后撕心裂肺的疼痛。
所有人都以为淑妃是为了灵王而牺牲,只有林絮愤怒地看着宋兰纳欣,一言不发,唯有两行清泪静静落下。原是危急时,宋兰纳欣推了淑妃为灵王挡了一劫!坤极宋兰纳昕倒也是个人物,对林絮的眼神视若无睹,假意俯下身去搀扶地上的林絮,同时低语了一句:“思虑周全了再开口。”
林絮没有回应,也没有让她触碰到自己,悄无声息地依着苏汐沫站起身来,满脸倔强。再抬头看时,宋兰纳新已是梨花带泪地为失去一个姐妹而痛心疾首。
慕容洛被拿下,上了神拘索。李顺灵力消失的瞬间结界也随之消失。打开养居殿大门的,迎接众人的不是宫城的护卫,而且一把把尖刃的刀锋!粉黛们被逼回到内殿,叛军首领冲入殿内时,看到的不是预先预料的结果,而是和硕亲王的落败和灵王的愤怒!
身为庶民的叛军,哪里敢与灵能者一较高下,只怕还未近身就已粉身碎骨,都楞在了外屋。
叛军首领看到慕容洛,惊讶道:“殿下!”
而慕容洛此时却无半丝情感:“是我低估了瑞亲王的实力,连累了你们。”一句话,算是给下属一个交代,却也给了慕容泓一个致命的大礼!也正是这句话,在之后的灵域历史上慕容泓的人生经历从此变得波折坎坷。
林絮眼皮一跳,心知糟糕。坤极在上次事件中没有达到目的,这次应该是与慕容洛达成了某种共识,相助慕容洛!她无子嗣,也是她今日能与慕容洛联手的先决条件。而今日事败,慕容洛也不愿让灵王暗中扶持的慕容泓讨到半分好处!
叛军已明知事败是死,因而更为疯狂。举起手中长刀纷纷向最近的皇室中人砍去。李顺怎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这个太监护卫总管岂不白做了这许多年!手中寒光一闪,灵力发出,便见叛军纷纷应声倒地,不见血光,干净利落。
半晌,灵王眼眸低垂,缓缓下旨:拘押了慕容洛,褫夺封号,贬为庶民,暂拘皇宫。淑妃柏氏,救驾有功,以皇贵妃礼制停棺三日,准设灵堂,掌白灯。
灵王吩咐清楚后,只是静静地坐回床榻之上,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动作。就如同一座被千年冰封的火山,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此时的他,显得愈发衰老了。
李顺看了看遍地跪着的人,试探的唤了一声:“王上?”李顺见灵王并无反应,复又唤了一遍。
半晌,灵王才抬起了眼,扫过众人,语气疲惫道:“都下去吧。好生安顿皇贵妃”。见众人叩首又补了一句:“絮儿,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