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5年，《反转巴比伦》获得TGA的"年度最佳游戏"，这也是中国游戏近40年来首次获得该殊荣。今天，笔者有幸采访到了该游戏的制作人，人称"彼得·潘"的神秘而低调的潘樊先生。

值得一提的是，《反转巴比伦》是款特立独行的游戏，小飞侠科技有限公司也是家特立独行的公司，但潘樊本人却谦和内敛。用一句网络上已经用烂的话来说，就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下面，就是本次采访的实录：

笔者：你好，潘总！很高兴今天你能接受我们的采访！

彼得·潘：你好，叫我彼得就行了。我们公司里都是直呼英文名的。

笔者：（机警地）这好像是腾讯系的一贯作风？

彼得·潘：（笑）是的，我大概四年前从腾讯出来。

笔者：当时为什么要从腾讯离职呢？

彼得·潘：主要是不想被商业化绑架，想做点属于自己的游戏吧。

笔者：然后就做出了商业上大获成功的《反转巴比伦》？

彼得·潘：其实我离职后先晃荡了一年，然后才产生了《反转巴比伦》的游戏构思。我觉得，那无所事事的一年对我还蛮重要的。很多想法都是在那一年才沉淀了下来。毕竟，休止符也是一首乐曲的一部分。

笔者：那么，当你产生《反转巴比伦》的游戏构想时，你有没有立刻意识到它会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

彼得·潘：我觉得人们对成功有些误解，好像凑够一些条件就能成功，好比凑齐七颗龙珠就能召唤神龙。但我觉得成功是有很多偶然性的。其实我在做这款游戏时，完全不知道它会在市场上获得怎样的反响。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个游戏是有价值的，即使它最终不赚钱、死掉了，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至少做出了点有价值的东西。

笔者：你说的游戏的价值，具体是什么意思？

彼得·潘：这个很难解释。但正如你读了很多书后，你就会自然地知道，什么书能算好书。当你玩了很多游戏后，你也会知道什么样的游戏是有价值的。这是个游戏品味的问题，但如果设计师连这种游戏品味都没有，那也不配叫游戏设计师了。

笔者：哦……（其实还是不大懂）我们还是来谈谈更实际的问题。我觉得你对游戏的看法，比较艺术化……那请问你这位艺术家是如何拉到投资的？毕竟投资方更关注实实在在的利润。

彼得·潘：虽然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但其实在人前我也是有另一套说法的。我也是会算账画大饼的。（双方大笑）

笔者：所以你是"骗"到了投资？

彼得·潘：这不能算"骗"吧，这叫尊重他们的商业逻辑。但另外有一点我觉得很重要，就是找投资时不要只想着拿到钱，把别的方面沟通清楚也很重要，不然最后会闹得很不愉快。我还记得我对他们大概说过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们投项目，也只有10%不到的成功率。你们就当这个项目是那不成功里的1/90吧，或者就当钱捐给希望工程了。我希望你们，不得插手设计，不得干涉进度。我不保证最后商业上的成功，我只能保证，你们看到成品后觉得捐这钱是值得的。"

笔者：很有意思的一段话。然后他们听了就立刻撕毁协议了？

彼得·潘：（笑）他们商量了一阵后，同意了。所以，后来的游戏制作过程中，我们基本都保持着独立、自由的状态。这点很重要，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在掣肘扯皮、东抄西抄中还能出好游戏的。

笔者：你刚才说投资方不能干涉进度，但你们的进度其实还挺快的。请问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彼得·潘：我知道有些做游戏的喜欢精益求精，每个版本都务求尽善尽美，但我们不是这样。我们的每个产品周期都有各个阶段的主要目标，我们的精力就放在这些主要目标上面。别的方面即便有些瑕疵，我们也不会太在意。比如，这个是2073年游戏第一个版本中的画面。

笔者：（盯着屏幕上黑黢黢的一团看了半天，才发现是道门）这门果然很隐蔽！

彼得·潘：（笑）因为我们第一个版本的主要目标是要验证玩法，所以画面什么的相对就没那么重要。

笔者：那么玩法验证的结果呢？

彼得·潘：并不太好，发现很多可改进的地方。因为这个玩法本身也是比较新的，它要用剧情和任务无缝衔接线上和线下，在此基础上给玩家提供激励和反馈，让玩家有"随时随地都处在游戏中"的感觉。这个游戏里，玩家的行为和玩家之间的交互至关重要，因为玩家自身就在不断产生新的游戏内容。其实这里有很多情况，设计师自身也是摸不准的，要游戏实际运行起来了才知道。这本身就是个不断摸索调整的过程。

笔者：我听说，第一次内测时，里面的很多玩家都是你们自己的"托儿"，请问是这样吗？

彼得·潘：对，这期间游戏设计师是要全程陪玩的。

笔者：不工作了？

彼得·潘：他们内测期间的工作就是陪玩。我觉得游戏设计师是必须要多玩自己做的游戏的，而且要有热情地玩，有深度地玩，这样才能不断找到问题并改进。事实上，内测期间一个设计师平均要玩十多个账号。

笔者：（惊讶地）《反转巴比伦》不是一人一号，终生绑定的吗？

彼得·潘：（笑）内测期间的执行没那么严。而且，我们动用了游戏创造者的一点小小的权限。

笔者：那能不能对我也动用一下"小小的权限"，我想重新建个号。

彼得·潘：（笑）恐怕难以从命。

笔者：我觉得你们游戏对玩家太严厉了一点。比如我在游戏里有几个任务没有及时完成，就被关进了监狱，判了半年有期徒刑。然后这半年我在游戏里就基本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在逼我流失吗？

彼得·潘：我觉得这是个理念的问题。有些制作者觉得这个让玩家流失了，所以就是个问题，得处理解决。但我不会。因为我的游戏要征服玩家，但不是迎合玩家。如果严厉必须是伟大的一部分，那就让它严厉吧。（笑）你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你应该知道它的名字出自哪里。序章中的第三个任务就谈及这个了。

笔者：哦，让我想想……《巴比伦的彩票》？

彼得·潘：对，我不希望玩家们把我的游戏看作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它本质上是个严肃的命题。

笔者：说得我都有些敬畏了……（双方大笑）好，游戏的话题就暂时说到这里。来谈谈您创立的"小飞侠"这家公司吧。我知道很多人都对贵公司很好奇，包括我。我最想知道的是，您是怎么想到给公司树立那么独特的愿景？

彼得·潘：我知道有的公司有一些很宏大的愿景，比如"让世界更美好"，"为人们创造快乐"等等，这也没什么不对。但我在创立公司时，我就想，我还是把目标定小一点吧。一家公司，当然要给社会、给股东创造价值，但是，最切近的，它也得给投身其中的员工创造价值。我想，如果一家公司，能让它的员工在身体、心灵、生活、能力上都不断变得更好，那这一定是一家茁壮成长的公司。所以，"小飞侠"公司的愿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员工变得更好"。

笔者：所以贵公司的很多独特的制度，也是围绕这一愿景来的？

彼得·潘：对，都是致力于达成这一愿景。

笔者：你觉得所有企业，都应该有这种"让员工变得更好"的理念吗？

彼得·潘：这倒不必过度推广。但我觉得对创意型企业来说，应该如此。因为对这种企业，人才不是一个个可替换的螺丝钉，人才就是最重要的资产。

笔者：我听说，在互联网公司加班如此普及的今天，贵公司也很少加班？

彼得·潘：是的，除非遇到突发事件什么的——比如要紧急修复一个bug——都很少加班。我觉得，工作不应该侵蚀生活。员工在工作之后，有权利享受高质量的、完整的休息时间。这样也才符合我公司的愿景。

笔者：现在贵公司只有40多人，有考虑扩大规模吗？

彼得·潘：会的。当然这也会给管理带来更大的挑战。

笔者：你们做的第一款游戏就如此成功，公司的发展势头也很良好。你觉得，接下来在前方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彼得·潘：一旦获得成功，人就容易变得保守，似乎沿着原来的成功路径走，就万事大吉了。于是，曾经的开创者变得因循守旧，曾经的勇士变成下一条恶龙。我觉得这就是我和我们公司将面临的最大挑战：守着成功的宝藏，失去了创新的锐气。这也是我给公司取名"小飞侠"的期望所在，我希望我们能像童话里的彼得·潘一样，他是那么勇敢，而且他永远不会长大。

笔者：非常感人肺腑的一段话，我觉得可以去竞选"年度金句"了（双方笑）。好，本次采访就到此结束。非常感谢潘先生拨冗接受采访，也祝"小飞侠"越来越好！

彼得·潘：谢谢。

笔者：谢谢。

以上，是"毒舌张"为您发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