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诗里提及,桂花树开时,满城尽是浓郁的香,像老上海一条条长街短巷般幽深婉转。
一场秋雨降临,这里终于有了些许秋的凉意。前几日从丹桂苑那边穿行而过,桂花香依旧鲜嫩如初,在苍翠的碧绿间夹杂着黄花,显得有些凌乱,却正是杂花生树般生机勃勃。晚来雨过,不知是否已是落英缤纷。
也许是“上海”这个地名总是被道听途说而在心中有了先入为主的“魔都”印象,我竟差点忘记这个长江穿行而过的城市也身处自己年幼时总在想象中梦牵魂系的江南水乡。
可惜时过境迁,谁曾想那时意念中的枕水人家,流水年华,而今却是作为一个求学的游子飘零而至,十年踪迹十年心,那时的诗情画意,诗酒豪情,无知无觉间皆被自己辜负。
我后来总在不经意间回想起过去的一些点滴,它们就像是被折射在心里的光和影,从微妙的角度,用适宜的温度,恰到好处地撩拨起记忆的弦。
如果说很久前我总是刻意回想,以示不忘,那么后来,我渐渐学会遗忘,接受别离。这种改变本就自然而然,仿佛花朵凋谢入泥,果实熟透坠地,河流归入大海,万物自有终始,记忆也如一去不返的逝川,只是流速的缓急各有不同罢了。
前几日我又梦见我们在一起,你们饮酒谈天,我在一旁安静聆听;鹏鹏交代我一件事叮嘱我好好做,我又搞砸啦;我们又争吵,争论不休;你们要与我友尽……最后像王小波的诗里写的一样,越是难受的时候越是想要嬉皮,笑笑闹闹地就到了别离。还记得那时几瓶冰啤清醒并麻木了我一个晚上。醒来心里还是戚戚然。
一切始料未及,可是一些看似没有道理的事,却都是有理由的。时至今日,滑落的,铭留的,心里还是感激的多。
有些人仿佛就是那么恰到好处地在生命里出现,扮演了你生命中某段时间非常重要的角色,或许相忘于江湖,或许只是远远看着你,或许更为亲密,这些,仿佛是沿着被切割好的边块运行着,重逢,交错,分离,平行,重叠,清晰而具体,却又像遥荡在江心的船,不知要飘到何方,模糊到甚至没有踪迹可循。
你写信问是否别来无恙,我却不知如何作答。休对故人思故国,对于我如此感性的人而言自然是知道的。往事不再提及,不若新火试新茶。现在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却不妨碍我想要用力地活。在奔跑了14个小时的列车载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之前,这大半年来所经历的一些事在我脑海中盘旋了很久。我的确不是个有勇气抉择的人,我的执拗常常被我用在了一些芜杂的事情上了。
昨晚跟霏霏谈到是否能把握自己人生的轨迹,我想了想,似乎从未想过要把握住人生轨迹。我常常矫情地觉得自己“身如不系之舟”,总是随性而为,但在面临关键的抉择时,却表现的畏首畏尾。罢了,这样的反思太多了不提也罢。
有些话说出来却未必是真的明白。明白了一些道理却未必能真的长到心里。
总想着无论到哪里,认识哪些人,都是缘分,只愿自己能好好珍惜,离别的时候就不会有遗憾。
心里清楚的是自己当下的不足并非一点一寸,而是多年来浪掷光阴所欠下的债。当初的自命不凡也成了伤仲永般的泯然众人矣。这世间的因果总是如此,以至于现在上黄老师的课再怎么读书也答不出问题,关注点的偏离和总结能力之差简直让我怀疑这就是小学语文老师教总结段落大意时我总觉得那是无用的报应。
想做的事情好多,来了一个多月了忙忙碌碌却也无为,总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上周跟师姐和室友一起随一个上海的老先生一起去看石库门那边老上海的弄堂,总算是对这个城市稍稍有了一些不同的印象,只是从未想过要停留太久,所以要说归属感怕是无望。就是这样吧安安静静地活着,慢慢来吧但愿能渐入佳境。
别离时我们说再见面要饮酽茶三两碗,现在杯里的茉莉花茶正在倾吐幽香。
回首往昔总也不堪,总想把每个阶段都赋予一个新的意义,仿佛非如此不能向过去告别,不能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好在这社会残酷的一面还未深彻地呈现眼前,姑且就如同画错了第一笔的写生一般翻过去吧,留给自己一张白纸重新提笔。
如果真能如此,那我真愿意当自己现在是个一无所知的孩童,正要去寻找,去发现,去热爱。如果学历史是阴差阳错的缘分,那我希望文学是我永恒的归宿。
我总害怕自己辜负,害怕自己做不好。有时又只好拿星云大师的慧语来安慰自己,只要本着精卫填海的精神,做到哪里,哪里就是完成。
这样想来顿觉云淡风清,可熬炼的过程,却绝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容易。如曾国藩所言,未来不迎,既往不恋,当下不杂,以此共勉。一路找寻既已落满尘埃,那么埋首向前义无反顾便好。
夜已深沉,天凉如水。总有路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