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红”遇见阿布
天快亮的时候，起风了，下雪了。雪花翻飞着、奔跑着，在大山怀里游戏，哼唱着信天游。
牧羊少年走出木屋，温柔地看着羊圈中依偎在一起取暖的羊儿们，感受着一丝丝的温暖，淡然笑着。他走向大山深处，来到冰湖，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只有几棵枯树在狂风中摇曳生姿，好干净坚韧的一个世界。
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大山呼喊：“啊…啊…”直到嗓子哑了，再发不出声。大山也在不断回应他，像是他最好的听众和最忠实的朋友。他是懂大山的，大山也是懂他的。
恍惚间，他想起了他的小羊----“小红”，“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他担心起来。
话说那日“小红”离开羊群，游荡街市，心里好不快活。它在小城里到处走走看看，商店美丽的橱窗、香喷喷的烤面包、街边的各色小吃，还有比红绿灯更炫丽的霓虹，多么新奇多么精彩。“哇哦哇哦”，“小红”欣喜地看着这一切，眼睛亮亮的，里面好像新装了一个万花筒般的世界，它喜欢这里，这里可比大山有趣多了，它决定在这里出人头地，成为一只受人追捧的明星小红羊。
街上的好多人见到“小红”，十分惊喜，连连称道：“好可爱的小羊，好喜欢它哦。看它头上的红毛真是不一般呐。”“小红”心里美滋滋的，在街上走得更起劲了更骄傲了。它觉得街上的人好亲切啊，跟它山上的主人一样。
“小红”逛了两天就把小城走遍了，它开始觉得这个城市好小，方方正正的，从东关到西关，从北门街到南门街，还没有它从前住的大山大，不过小城还在扩建中，也不赖了。而小城自有它小的好处，不复杂，依旧还天真无邪着。“小红”总体上还是满意的，傻傻笑着。可肚子却不听话地“咕咕咕”叫起来，两天了，它只喝了几口路边坑里的水，味道还很奇怪，有股塑料味儿，现在它饿极了。
在山上，饭点一到，主人就会来喂他们，还会端着自己的碗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吃。现在它得自己觅食了，可到处都是柏油路、水泥地，草地和树少得可怜，它几次想去啃草吃树叶，都被穿着橘黄色衣服的人拿着扫帚撵，它现在看见橘黄色衣服的人便赶紧跑。
正当“小红”垂头丧气、饥饿难耐之时，半块面包从天而降，它用脏脏的小羊蹄揉了揉眼睛，确认是面包无误，一口两口就下了肚，才想起来怎么会有面包呢？它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正笑嘻嘻地盯着它，声音稚嫩，轻声说着：“小羊，小羊，你饱了吗？一定没饱吧。我就剩这些面包了。跟我回家吧。我让妈妈做好吃的给你。妈妈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红”看着小男孩的表情，听着他和悦的语调，猜出了小男孩的意思，一脸感激地跟在小男孩身后，心里暗暗想着，“难道我的新主人出现了？就是他吗？不不不，他还是个自己无法做主的孩子。我先看看情况。”
小男孩的妈妈确是个善良明媚的女人，慈眉善目，见人便笑，热情地赞美了“小红”的乖巧可爱，还用梳子帮“小红”梳理了毛发，在头上编了个精巧的小辫子，“啧啧啧，多漂亮的小羊，像个小姑娘。阿布，你看，是不是呢？”
小男孩笑着说：“是啊，妈妈，我们能留下它吗？”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妈妈，眼神中透露出祈盼。
“这个……嗯……”妈妈面露难色，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想你可以到院子里，给它修个小房子。”
“妈妈，万岁，万岁……”小男孩阿布欢呼着，带着小羊到院子里，开心地盖起了小房子。
晚上，阿布的爸爸回来了，走过院子看到了阿布和“小红”，朝他喊道：“阿布，在干什么呢？怎么会有羊？”
“我在为小羊修房子。爸爸，你看，我们家的新成员，我的好伙伴。”
爸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小红”，喃喃道：“多肥的羊。不错不错。”走进了家门。“小红”被盯得浑身冒冷气。
“爸爸妈妈，快出来，房子修好了。快来看呐。”阿布大声喊着。
爸爸妈妈一起出门来到院子里，看着儿子一下午的劳动成果。一个木制的歪歪斜斜的小房子，上面铺着干草，还是有模有样的，对儿子的热情和创造力，爸爸妈妈大加夸赞了一番。
“爸爸，你看，小羊房子都修好了。我能留下它吗？”阿布的语气中有些试探和胆怯。
“嗯……”爸爸犹豫了，又说：“当然了，孩子，它是你的羊。”爸爸边说着边去拿了一条粗重的铁链子，走到“小红”跟前，套在了羊头上，拴在一个木桩上。“小红”迟钝地站着，任阿布爸爸，给自己上铁链，它心里不悦又害怕，却不懂阿布爸爸在做什么。它不知道自己正在失去自由。
“爸爸，你这是……”阿布一脸疑惑。
“阿布，我们这是在保护小羊呐。这样它就跑不了了，永远属于你了。放学了，你还可以遛遛它，就像遛以前的小狗黄黄一样。”爸爸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对，我和小羊是朋友，我会保护好它。爸爸，我可以留下它，你没有骗我吧？”
“爸爸怎么会骗你呢？我的好儿子。”爸爸一脸的真诚。
“嗯嗯。”阿布点点头，心里仍有些担心。他想起了曾经的小狗黄黄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再没有回来。可不久后，家里多了个扫地机器人。
其后的几个月，阿布和“小红”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阿布真是个善良暖心的小男孩，他为“小红”专门制作了羊碗，给小房子又加上了七彩防雨布，摆放了鲜花，教它识字认字，跟它讲学校里闹心的事，还要搬出家里的电视给“小红”看，无奈被爸爸制止了。而“小红”最感兴趣的当属汉字了，真神奇呐，小小的那么个方块竟能有意义。渐渐地，“小红”能看懂简单的句子了，也能听懂人类简单的对话了。虽然它不会说人话，但它觉得自己离人的世界近了一步。
“小红”开始喜欢阿布了，阿布对它这么好。可阿布去上学了，它自己待在院子里时，又觉得孤独，特别是那条铁链，勒得它喘不过气来，它越来越胖了，脖子越来越粗了，它的活动范围就是以铁链为半径的圆，它意识到自己被困在院子里了。
而阿布爸爸也时刻关注着“小红”的变化，“又肥了一点，又肥了一点，不错不错……”低头喃喃着，笑容的皱纹不断爬上了他肥肥的脸。
直到有一天……
阿布爸爸在卧室里和阿布妈妈密谋着什么……
“我是说阿布不会知道的，我们悄悄地来，你看外面那头羊那么肥了，定能卖个好价钱。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条彩金手链吗？亲爱的……”
“可是，我们答应过阿布的，不能说话不算数。”阿布妈妈很为难，虽然她已经多次在首饰店看了又看。
“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看小狗黄黄那件事我就处理得很完美。相信我，亲爱的。儿子始终是我们的孩子，会爱我们的。我多想买条彩金手链给你，你的手那么美，怪就怪我工资微薄，还要负担各种债务。”
“不要自责，亲爱的，我也可以不要，我倒愿意你活得轻松点。”
“那头肥羊会让我们轻松的，我真希望你能戴着漂亮的手链。你知道我同事的老婆有条粗粗的金链子捆在手上，很俗气。你不一样，你戴着肯定很美，会比过她的。这样你跟我站在一起，我会多开心。”
“这……”阿布妈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却了解阿布爸爸的心思，毕竟生活了这许多年。
而这对话被门外的阿布听到了，阿布震惊了。果然他的怀疑没错，小狗黄黄怎么会突然消失呢？而他的小羊，马上也要遭殃了吗？他害怕了，慌乱了，又很快冷静下来，他会一直爱爸爸妈妈，可他也要保护小羊。
阿布的表现一如平常，按时洗漱按时躺进被窝，直到深夜，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阿布走进院子，叫醒小羊，让它别出声，松开它的铁链，给它脖子上挂了一袋食物，抱着小羊低声说着：“小羊，小羊，你快快逃走吧，爸爸要卖了你。我不能保护你了，去找一个新主人吧，我以后不会养小动物了。但你不要忘了我，我叫阿布。”
“小红”听懂了阿布的话，感受到阿布在无声地哭泣，它也流泪了。它用白白净净的小羊蹄帮阿布擦着眼泪，心里默默说着，“再见了，阿布小主人，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
2019.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