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的夜
艰难地强拖着瘫软的倦体躺在床上。看一眼窗外秋风扇涌的漆黑夜色,慢慢闭合上沉重的眼皮,任由倾巢的暗流把自己一点点淹没。失意的大脑掠过的浮影,只剩一幅残暮的悲情画面……
不知不觉秋天叩开了大门,天气日复一日地凋零,随之凋零的,也有我曾经蓬勃跳动的心。
几周前,学校刚刚开了运动会,然而推脱掉一切运动项目自以为闲人的我反而莫名其妙从看台跌下摔伤了脚,被提早送回了家。那时还庆幸自己终于早些逃离了那一片象牙塔建筑,可以好好的躺在床上啃食搁置已久的“珍藏”来满足我饥饿贪婪的大脑,好不逍遥。
只是没有料及,让我伤筋断骨的痛楚似乎仅仅是厄运派来的头阵,没有人知道,本莎芭的黑色鹿角在何时悄无声息的掉落在我的身旁……
在静寂的夜里,黑暗无情将我吞噬,我被混沌的时间拖拽回一个月前的某个黄昏。
在返校的途中,“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被太阳的余晖渲染得淋漓尽致,而不远外的另一边,月已悄无声息的占领了半面天空,弥散出皎白的惨淡月光。我被这景致吸引,对着车窗外出神。
“叮铃铃……”突兀的吵闹铃声划破了悠闲地空气,绞断了我绵长的思绪。
“喂,谁啊?有什么事吗?”送我来的大姨一手慌乱的接应电话,另一只手仍把持着颤抖的方向盘。“我在送泊上学呢,有事等会儿说,我一会儿回给你。”大姨发出轻松的话语。“哎等一下!”急促低沉的男声钻入我的耳朵。我听得出这是舅舅的声音。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咱爹从梯子上摔下来了,摔断了脚后跟,当时正在做活。”我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还未来得及反应,车立马失掉了方向,便只得抓紧扶手。大姨慌忙抹正方向,颤抖着问:“怎么回事,上午还好好的打电话给我怎么就摔到了我说吧不要回老家在城里呆两天就是不行现在怎么样了安置好了吗别急你上点心我明天回去…….”大姨一口气倾泻出心里的心疼和无奈然后挂掉电话。扭头对扔发懵的我说:“你就好好上学,别想那么多事情,先别告诉你妈这件事,我明天回去看看,这周就自己回家吧。”我托住淆杂的脑子,连连应诺但心里念叨:平日爬上爬下挺稳重的姥爷怎么会从梯子上摔下来呢?莫名其妙。
此后的一连几天,每晚躺下都能梦到姥爷像儿时一样拿着诱人的糖葫芦向我凑近,但在每次我快要拿到的时候姥爷“哎哟”一声便销声匿迹了。我也倏地惊醒,可在梦醒的前一瞬,我分明看到了地上搁这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那一周正赶上运动会,我随大家赶练节目,万万没想到,仅五天之后我便和姥爷一样重蹈覆辙。刚摔到时只有母亲在家里为我忙来忙去,后来父亲急急地从外地赶回来,但第一件事是回家同样病着的爷爷。
一周后我初见起色,父亲这才从老家赶回告诉我爷爷生病的消息。我的心抽搐了一下,久久不能平息。在夜里,我辗转反侧,在近乎粘稠的黑暗里看书到很晚却没有寻得一丝一毫泰然。艰难进入梦乡,在梦里最后一刻又看到了那团黑色物体,只不过这次的主角多了一个人……
上周末耐不住心头蚁噬一般急切牵挂的我拖着“残腿”回到老家。一是为了看看姑姑刚出生的小宝宝,二是为了看看病重的爷爷。一下高速直奔姑姑家,稍作停留,便急急赶回到家。缓慢推开爷爷的屋门,扑鼻而来的刺激药味充斥着我的鼻腔。爷爷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厚厚的棉睡衣,裹着两层大棉被,身下点了两块枕头,糟乱的头发四散开,蹙着眉头紧闭着眼,薄薄的干涩泛紫嘴唇微微张开,鼻骨高挺,鼻翼翕动,匀匀发出缓慢的呼吸声。爷爷没有发现我进来。
眼泪从我眼角倾滑而出,汇聚在一处一骨碌砸向地面,在昏黄的灯光下破碎。我已站不住脚,这是我意气风发的爷爷吗?回答我的只有身后不断逼近的黑暗。我慢慢瘸着走到爷爷床前,爷爷也被我吵醒,弱弱地问:“泊,爷爷生病了啊,来看看爷爷,坐那里吧。”我握住爷爷干皱的手,擦掉眼角的泪,不让爷爷看到。爷爷的这双手曾经是给我带来多少零食和玩具,无数次牵着我,而我现在才感到这双手蕴含的力量。
这是浓浓血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