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这么着急去哪儿呢？”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在洛云心中升起。
洛云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也不能活动，那感觉，就像在做一场意识清晰的梦。回想起她从出生以来的经历，回想自己近在咫尺的死亡，她突然间不再害怕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她知道宇宙中有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高等生物，以这些生物的能力，完全可以掌握他们的性命。
“明知故问。”她说。
洛云斗胆这么说，但她一直在关注那个念头的波动，希望能以此判断出这个高等生物的情绪。
“小姑娘，”一念又起，“很伶俐啊，哈哈哈！”
看得出来，这个生物并没有被洛云的强硬态度激怒。
洛云纵然疑惑该生物的目的，但她终究没有先开口。
“抱歉，咱们宇宙联盟的规矩不能坏啊~”
“规矩？”
“你作为一个四维空间掌控者，私自破坏空间稳定，违抗时间的指令，企图拯救这个人类。按规矩，你怕是要被削弱物种等级。”
实话说，洛云从没听说过这些规矩，不过她明白道法自然。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她不能人为破坏自然规律。她想到过很多惩罚，只是没想到这么简单。
“我接受。”洛云说。
“你难道不想知道怎么补救吗？你的物种等级降低，时间就能将你彻底控制。一切只能靠回忆和幻想，发生的事情永远只能被动接受、适应。”
“只能被动接受……”洛云默念了几遍这些字，如果她选择不补救，她就会被一个叫做命运的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受够了孤独。”她说。
“物以稀为贵嘛，咱们这些高等生物自然会孤独一些，可是我们有人类望尘莫及的自由……”
“我受够了孤独。”那个念头似乎还想再引诱洛云改变想法，可她又重复了这句话。
洛云现在脑子很乱，她知道她已经习惯了掌握时间，习惯了“欲眠而日落，欲作而日出”。她也习惯了寂寞，可她真的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在孤独中给她带来温暖的人全都离去，这有何尝不是命运的诡计？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孤独，可又要以一生追求的自由为代价。
“没有――绝对的自由。”说完这句话，洛云觉得自己的意念开始模糊。
……
某城候车室西南角，一位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眼睛，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尖叫。
“啊――”
候车室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向角落的少男少女投去好奇的目光。
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出什么事儿了？”其中一名保安厉声说道。
少女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向保安说：
“没事没事，对不起，麻烦你了。”
那保安瞪了少年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你是洛羽？”少女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向眼前的少年问道。
毫无疑问，这位少女正是被剥夺了空间掌控者能力的洛云。他看着十余年来她苦苦寻找的少年出现在眼前，这一幕她在梦里也没有遇到过，所有事发生得毫无预兆。
“是我，云儿。”一时之间，洛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些年也一直梦想回到洛云那个面位，他不敢奢望这次乾坤一掷竟然成功的回到她身边。
“我们这是要去哪？”洛云打破了寂静。
“奥，回到一个很像你家的地方，时间到了，快走吧，不然凌宇轩要来了。”
“凌宇轩！――你认识他？你为什么躲他？我想见他。”
“听我一回，上车给你说。”洛羽说完，头也不回地向车站走去。
“站住！”洛羽不想面对的声音还是响起了。
“你都知道了吗？”洛云看到跑过来的凌宇轩，轻声问他。
“恩。”凌宇轩点点头，然后就像没看见落在后面的洛云，径直向洛羽走去。
“木擎呢？我问你！木擎呢？为什么五号楼烈士名单里有他的名字？你的能力明明可以救他！”
“宇轩宇轩，你别激动。”洛云赶上来劝道。
凌宇轩冷眼瞥了一下洛云，继续说道:
“奥，我懂了，就是为了她啊~勒哥，处心积虑呐！现在怎么想逃了？五号楼这么大的组织你要交给我吗？我不就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吗？就为了这个女孩你把所有信任你的人当炮灰！很感人啊~”
“……不是这样的，洛羽你快告诉他，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快说啊……”
“不，我就是这样的人，”洛羽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悲哀，无力，“就是我，为了一点飘渺的希望骗你们去那个身份不明的月老那里，出卖了我们十年的情谊！我不配得到这一切……”
“当初六亲不认，怎么现在不跑了……”凌宇轩没有想到洛羽会直接承认这一切，他失了神，看到洛羽满是歉意的眼睛。
勒哥啊，你为了一个人，负了这世界，我该说你什么呢？
罢了，我这条命是洛云救的。
凌宇轩克制着不再想他和木擎一同被校长赶走的情景，可他越是克制，越是痛苦，他想到有什么困难身边都会出现的肩膀，想到他那句“走，一起？”想到自己苟且偷生时，他的“你先走！我能拖住。”
他们本都是卑微的流浪者，直到勒哥出现，他们以为有了家，谁知道他们只是勒哥的两枚棋子。
他们从来都没有什么志向，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世上，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一天天面对这冷漠的人群，他们彼此就是最大的财富。
就像蓝天和白云，星星和月亮，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注定是他们的生活。
但凌宇轩从来没有想到木擎会永远离开。
“任务完成了，可你怎么忍心让我松开手，看着只剩下骨灰的你从我的指间滑下――”
“凌宇轩，”洛羽再次开口，“这把匕首给你……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拿走我享受一切的权利。”
八十年后，当洛云送走洛羽的暮老之躯，她打开了洛羽不常书写的日记本，最后一页有一段崭新的字迹：
“将近一个世纪了，我不知他去向何方，也不知他离了木擎怎么生活，我一直在五号楼等着他，只怕是到死也见不了我那心爱的匕首。”
上一章:连载||五号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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