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手机坐在床上,屏幕亮了黑,黑了亮,我打开便签写不出一句话,不断刷新的页面也没有增加一个阅读量。
我索性插上耳机,耳朵里传开《认真的老去》直入人心的歌词:“凌晨三点的窗前,播放着那段时光,有一个骄傲的少年,隐藏着他的青春......”双眼阖上,我仿佛做了个很久远的梦,梦里我拾起我的骄傲,不再因为些微的阅读量心情起起伏伏。
小学三年级有了第一次写作作业——看图写话,记得作业是描绘一张照片,在文中我写道:“妈妈低下身子搂着我,她的脸贴着我的脸,我撅起屁股高兴地比了一个‘耶’!”谁知谁知妈妈看到我的文字后竟然难得地夸我:“阿渝写得真棒!多生动!”她又反复地将我的文字读了几遍,声音甜腻腻的。
我醉倒在那发甜的声音中,直到课堂上老师再次表扬,同学争相观摩我的作品,我也一醉不醒。
这一醉,就醉了六年时间。
这六年时间我就像那《伤仲永》里的小仲永,自以为天赋异禀,过度消耗自己。小仲永有了自己的人生结局,他成为了一个普通人,而我却执迷不悟,靠着零零散散的知识储备当上了高中的语文课代表。
“阿渝你写得不要那么隐晦,阅卷老师一篇文章就看三五秒分数就出来了。你的文章适合慢慢读,才能读出里面的味道来。”老师不知疲倦地教训着我。
而我也不知疲倦的应和着老师,可依然在别人背作文素材大全时,装模作样地读着张婷的《你说,后来》,看《青春美文》,或者装作大佬地点评别人的高分作文:“写的还不是老师喜欢的傻瓜作文,你看这标准的总分总格式,小标题往上面一搁,三段都是我早就看过好多遍的事例,真没意思。”我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觉得世界唯我独好。
正如特立独行的猫的《当你的才华还撑不起你的梦想时》一书中她写到的自己的经历:“那时候我总说,前桌女孩英文成绩好,是因为她有个英语很好的妈妈,能当24小时随身老师。”是的,每当我们的人生不如别人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给自己找理由。却不知,是前桌女孩每晚的攻读,其他同学的日积月累让我们被甩得越来越远。
等到我被派遣去参加全省的现场作文大赛,我在考场编了个自认为立意新颖的小说,我认为奖状非我莫属。谁知当几个月后我抱着四本没有写自己名字的证书时,我的脸火辣辣地疼。我一遍遍确认那几个在班里写文名不见经传的同学名字,一遍遍揣摩他们的作文题目,最后得出,没想到大赛区的老师也喜欢看那种傻瓜式作文。
赵括认为廉颇不如己,白起只是没有遇上自己,纸上谈兵最终长平战败,40万赵军被就地诛杀。其实周围的每个比你我好一点的人,都是我们需要认真思考的对象。廉颇骁勇善战,白起断敢行,见事明,才会取得多方战绩。
当我填获奖情况时,十几年的光阴在我脑海里飞驰而过,我尝试着去挖掘自己可能忘记了的哪次获奖情况,最终却铩羽而归。原来十几年来我除了被老师夸,被同学认可,在学校的读后感获了小小的三等奖以外,我连一点拿得出手的成绩都没有。
再看看我文章的阅读量,寥寥可数。那么长时间我死咬着嘴唇说自己是新手,只是缺少曝光率。而现在我似乎和那些普普通通只是作文写得好的女孩子没什么差别,但我的内心却早已把自己当作一个被埋没的大文豪。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把我击得落荒而逃,我停止了更文,一遍遍不知所措地看着别人的文章。
新锐作家花白的“觉得自己有才华,没运气”“觉得读者没品位,没审美”“觉得作文比赛一定有暗箱操作”这些形容新手的词像一颗颗炸弹一样直直地砸进我的心坎,炸得我血肉模糊。
她紧接着的一句:“绝对的实力是可以碾压运气的”让我瞬间红了脸,从我拥有差不多的实力开始,我就被莫须有的运气困住了十几年。我原地踏步了十几年,自我蒙蔽了十几年,可世界早已跑得很远。
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参加科举考试,屡考屡败,但他后期发奋图强,扬长避短,搜罗各种鬼怪传奇,终写成一部名著。绝对的实力可以通过后天训练,天赋有时并没有那么重要,在人生面前,实力才是硬拳头,而实力的形成,努力比天赋重要得多。
正如我很早之前的那句座右铭一样:也许你自以为是的天赋,只够做一个不错的普通人。而这句座右铭就真的只是刻在了座位旁边,我依然我行我素地安于现状,自视过高,怀疑他人,不汲取经验,为自己的进步找理由。所以最终,我还是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大彻大悟以后,我去往厦门进行了一场短期旅行,希望用着这几天湿咸的空气吹走这长时间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
那天无意间走近一家小店,墙上贴了密密麻麻的小纸片,我却一眼看到了某个女生留下的满满的话。她在说着绘画与自己的关系,说着自己的2017与2018,最后她说:“上帝不会白白给你天赋。”
我一下子被这句话击中,天赋二字实在与我有了过多的纠缠,而此刻我却释然。走出小店,风刮在我的脸上,清清冷冷却软软糯糯,镜片上水雾弥漫,我一下子看不清前方,但我知道前方是一条寂静的小路,需要我一个人走,一个人去摸索。
我很庆幸,迷茫时不曾放弃我自以为是的天赋,也看到了天赋下面被我忽视的努力。上帝不会白白给我天赋,只有努力才能不辜负上帝不会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