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弟弟,我们俩是双胞胎。
从计划生育到二胎放开,独生子女成了历史长河中尴尬的少数派。
而我们,恰是独生子女中的另类。也因为另类,才懂得了身边人不曾体会到的手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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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妈两个娃,听起来左搂右抱的简直快活似神仙。可是现实却是,两个奶娃在一起,那画面实在美得让人不忍直视。
譬如家里基本不存在一个娃哭的情况,因为只要一个起了头,最后一定归于二重唱,原汁原味的原生态唱法。
再譬如标配的一个妈根本不可能搞定两个娃,必须得搭上个爸爸或者姥姥才能应付。你正要给这个娃换尿布,湿的刚扯出来,干的还没铺好,一扭脸儿就瞧见那个滚到了床边。
看起来两个娃是幸福在翻倍,可是生病、坠床、闹情绪等等风险同样也在呈几何级数般增长。所以我猜,我妈从那会起,心脏应该比之前强大了不少。
后来,两个奶娃慢慢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意识和喜好,家里就愈发热闹了。
吃苹果,一个要吃,另一个也要;玩玩具,根本不可能一个玩具俩人一起玩,一定得是一人一个。就是不喜欢玩的,也会好奇得要抢来先看看,哪怕看完了再扔掉,但是抢还是要抢的。
90年代初,北京特别流行熊猫盼盼的运动服。那时候我们家有两套,一套黄色的、一套红色的。结果常常因为俩人同一天都想穿同一个颜色的运动服而打架,最后只能又约定成轮流穿。
如今我已为人母,偶尔连一个熊孩子都搞不定的时候,总会感慨我妈的艰辛。
我和我弟在成长中所发生的问题,得益于2个人的交互效应,总量分明超过了1个孩子的2倍啊!那是怎样牛逼的妈,才把我们俩平安、健康地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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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看我俩在家里闹得水深火热,战况屡次升级。可是,只要一出门,绝对是团结友爱的一家人。
上小学时,我俩是同班同学。那时候,我在身高和体重上一直掌握着压倒性的优势,于是在学校里总是替我弟出头的大姐大。
别说是其他同学跟我弟吵架了,就是别人数落我弟一句,让我听到了,我也不依,一定得前去理论理论。
后来到了初二那一年,我弟开始后发制人了。从1米6几的个头一下窜到了1米8,而我还是1米6几原地踏步。
于是走在一起,我从前强壮的身形越来越娇小了。以前拍照,都是我搂着我弟,从那之后,改成他搂着我了。
上了初中,我俩不在一所学校。那时候,我和小痞子谈恋爱,我妈不知道,我弟知道。
有一回,我旁观了一群小痞子们打架,阵势颇为吓人。回家以后还是惊魂未定的,跟我弟一通念叨。他当时刚一听完,就拍着胸脯跟我说:“姐,要是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揍他去!”
听得我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啊!果然上阵得是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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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我上大二,有一天陪我妈去医院做检查。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拍片,结果我妈还没出来,我就被医生叫进了办公室。
“你妈妈肺动脉里有栓塞,随时可能会造成堵塞,引发窒息。现在马上带去急诊办住院。”医生冰冷地向我下命令。
彼时,我连栓塞是什么都还没搞懂,只听到随时可能窒息几个字,三魂就已经吓飞了一多半,连忙搀扶着我妈直奔急诊住院方向而去。
结果到了急诊那里,医生直接让我妈躺在了移动病床上,然后拉我去办公室在病情通知书上签字。一边告诉我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一边嘱咐我赶快去办理住院手续。
可当我说身上没带够钱,能不能先办理住院手续,我回家取钱时,那位穿白衣的天使却又两手一摊,从牙缝里甩出一句:“那怎么行,住院得要押金。”
于是,我在男朋友、同学的帮助下,安顿好妈妈、折返回家取钱、又回来办完住院手续,终于把我妈顺利地推进了病房。这时,我爸打来了电话。我走出病房,对着手机,蹲在病房外楼道的拐角里,嚎啕大哭。
估计是我哭得太惊天动地,所以,远在外地的我爸和我弟当晚就赶回了北京。
然后在我妈住院的一个月里,我和我弟轮流值班、陪床。
以前我们俩在家抢着吃、抢着玩,现在在医院里抢着给我妈打饭、洗脸、端尿盆。常常是一个已经来替班了,另一个还要坐好一会儿才肯走。
那时候,我觉得每天最大的幸福就是围坐在妈妈的病床边闲聊。
一个病房里住着两个病人,另外一床跟我妈岁数差不多大,看见我和我弟照顾我妈,时不常就说羡慕她儿女双全。我妈总是笑着答:“两个孩子养着也不容易啊。”
后来临近出院有一天,我爸来陪床,说给我俩放假,让我弟请我去吃肯德基。
那时我弟已经工作开始挣钱,到了肯德基里,我弟跟我说:“姐,想吃几对鸡翅,随便点。”我于是笑呵呵地点了好多。
以前我不懂“家”到底是什么。一个字吗?一所房子吗?几口人吗?
可是那一次,我懂了。
家就是不愿离开妈妈病床的那一点留恋,也是爸爸让我们出去吃肯德基的那份心疼,更是父母渐渐老去,我和我弟可以为他们做越来越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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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14日晚上9点19分,我的儿子小酒出生了。
因为折腾了将近24小时,我妈和我弟从一早就在医院等了快一天,饭也没好好吃一顿。于是我一到了病房,就轰她俩回家了。
可是我和酒爸两个人都是新手,看着旁边那个软趴趴的小娃,连碰都不敢碰,更别提换纸尿裤、喂奶了。
就在我俩纠结着从何下手时,我弟走进了病房。他把我妈送回家之后,因为不放心我,于是又赶回了医院。
那天晚上,我还没下奶,小酒的第一口奶粉,是舅舅冲好喂的。小酒拉胎便,第一片纸尿裤是舅舅换的。第一次拍奶嗝、第一次换衣服、第一次检查身体,都是舅舅一手操办的。
我不知道,如果我弟这个资深奶爸不回来,当妈的第一个晚上我会怎么过。可我很清楚,那天晚上,有我弟在身边,我心里特别踏实。
这就是手足之情。小的时候,我们也会吵、也会闹。可是长大了,每每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永远都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我和我弟从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开始就在一起,这辈子,我们陪伴彼此的时间注定要超过朋友、子女、甚至是父母和伴侣。
生命中所有重要的时刻,高兴的、痛苦的、惊险的、激动的,我们始终站在彼此的身边。你拉着我,我扶着你。
从前,我常对我妈抱怨,我俩就差5分钟,干嘛当初不让他当老大,哥哥妹妹神马的多有爱。
我妈总是回:“养你俩就够费劲的了,哪有功夫想那么多。”
如今我觉得,没关系。
这辈子算我占了大便宜,我弟就晚出来5分钟,结果要叫我一辈子姐姐。下辈子,我们还要做龙凤胎。等到那一次,一定换我,来叫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