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六月中收到中介通知，房主大姐的贷款下周就能清完，到时就可以带着首付和证件去网签以及申请房贷了。

答应了借钱的香港闺蜜和老家同学还没有把钱打过来，张晓洁赶紧催他们。香港闺蜜一边抱怨他现在把美元账户里的钱换成人民币多么不划算，一边把钱转了过来。老家同学刚刚升级当爸爸，忙得焦头烂额，还是抽空给她转账了。张晓洁很感激这些朋友。

小王感慨，银行卡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余额，他一遍遍地打开手机APP，一遍遍查询那个余额，尽管知道很快就要变成0，还是开心地不行。

“这个人就是这样傻乐观”张晓洁心想。

中介说网签地点在链家总部，网签后有银行工作人员在他们那办公，直接受理贷款。张晓洁有点疑惑，网签不是应该在房管局吗？怎么在链家总部呢？向中介表达了疑问，对方的态度明显不耐烦起来，说：反正都是在我们这里办，不会有什么问题，您要担心可以再打听一下。

她问了在天津的小文，小文说没听说过在链家总部弄的。她又在网上查天津市房管局的电话，打了好几遍终于有人接起来，说链家总部可以办网签。

她总算放心下来，但中介的态度明显不高兴了。她也觉得很愤怒，怎么付了中介费还不许我谨慎一点多问几个问题吗？

但也不敢投诉，怕影响接下来的流程。

到了约好的日子，小王和张晓洁一起去天津的链家总部，与中介和房主碰头。

早上本来起得很早，小王和张晓洁两个人轮流上大号就用了半小时。然后迅速洗漱，张晓洁突然很焦虑，不知道该穿什么——太正式了有点过，太随意的短裤城际上会冷，搭了平时没试过的短袖和裙子，效果又怪怪的。可是今天需要穿得特别一点吗？她不知道。磨蹭了半天，已经穿好衣服坐下吃早饭的小王开始催她。她心里更加焦虑，于是套上了一件白T和运动裤。

吃完饭已经有点来不及，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跟司机说走环路去南站。司机上了环路，张晓洁才发现走反了——西边更近，结果司机走了东边。

张晓洁感觉太阳穴在冒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焦躁。她看看小王，小王倒是平静，只是跟师傅说快点。

她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从何而来。

二十九

链家总部在天津南开大悦城楼上，他俩提前到，在大悦城里逛着，找餐厅吃午饭。

工作日的中午，逛街的人不多。张晓洁问小王想吃什么，小王看着她焦躁的脸，说听她的，什么都行。

张晓洁选来选去，选了家日式料理，菜上来，她觉得一点味道也没有，吃了两口乌冬面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小王吃。

小王提议，要不晚上去看他在天津的一个同学吧，同学的孩子一岁多，正是好玩的时候。他知道张晓洁最喜欢玩小孩儿。

张晓洁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吃完饭还有时间，张晓洁想逛一下买双凉鞋。她此前看好了一个品牌的一双裸色款，却一直没买，现在商场很多店打折，刚好去看看。

找到了那个品牌，被告知裸色已经没有了，店员很热心地推荐了其他几个款式，拿了好几双给她试。她觉得有一双灰色还不错，看了下鞋底的价格是899。

“打折吗”

“您好您眼光特别好。这款是刚到的，卖的特别好，今天打88折”

张晓洁脱下鞋子，说“不要了谢谢”

拉着小王走出店门，不想再逛，打算去淘宝搜一下同款，应该只要不到300就能买下来。

三十

时间差不多了，他俩上楼到了链家总部。中介和房主已经到了，说要在大厅稍等一会儿。大厅里有几家人也在等，中介说最近市场冷了，三月以前这里每天人山人海，然后叹息他们那这个月一套房都没卖出去。搞得张晓洁和小王都有点担心房市走向了。

等了一会儿，他们进入一个面签室，工作人员审核了小王和房主的各种证件，又给他俩签了一系列文件，面签完成，他们的正式买卖协议打好了。

然后在大厅等银行叫号。中介说现在国家收紧了贷款额度，很多银行都做不了贷款，给他们办理的是农行的西青区分行。

张晓洁看着玻璃窗外，一栋栋新高层住宅，她问“这里多少钱一平？”中介说“5万左右吧”

张晓洁想起了那双899的鞋。都是想要而不能买，只好退而求其次。

挫败感又一次袭来，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今天焦躁的原因：买了这个永远也不会住的40多平小房子，他们不仅生活质量下降了，未来天津房地产市场涨跌也都不知道，让人很不安。

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中介问他们要等额本息还款还是等额本金。等额本息贷20年的话，每个月还5000多，但还款总额高了几万，等额本金每个月还7000多，还款总额稍微低一点。

他俩选择了等额本息。

过了一会儿叫到他们的号，他们跟着中介走进农行的房间。农行的工作人员是个看上去快要50岁的老头，一见他们就说：来来来，今天最后一个号，弄完回家咯！

他翻了翻面前的一沓资料，看了小王所在的公司，好像有点了解，问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

中介问他，上次我们有个客户，也是在北京工作天津买房，首付70%，就贷50多万，月收入一万五，怎么没批下来啊？

老头看着手里的资料，头也没抬，“一万五在北京属于底层收入”。

小王有点尴尬地笑了“唉不要说了我们还不到一万五”。

张晓洁想起小王特意让人力往高了开的月收入一万二的证明，更焦躁了。

老头没有再多问，把材料收下，说没什么大问题，拿着材料开心地回家了。

中介跟他们说这就表示基本可以批下来了，大概一个月后能办过户。

房主也回去等通知了，他俩跟着中介去附近的农行存首付。

首付先放在农行的监管账户里，等到贷款批下来，再连同贷款一起转给房主。

存完首付，张晓洁和小王在大悦城买了个玩具，往小王同学家走。同学家住东丽偏远地区，三年前买的新楼盘，100平的小三居，那会才8000一平，首付20%，这会已经涨到两万多。

同学家一开门，就看到小朋友笑着在客厅跑来跑去，一看到他们手里拿的玩具，叫着冲上来，将玩具接过去。夫妻两人叫他们进去坐，孩子的爷爷在厨房做饭。四个大人开始拆玩具包装，把里面的遥控消防车拿出来，然后带着小朋友玩。张晓洁看着这个精力充沛、瞪大眼睛看着消防车的小孩儿，感觉白天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下来了。

她看着同学家的客厅，心想，以后一定要给孩子一个能够跑来跑去的客厅啊！

小王跟同学开始聊最近的工作情况，张晓洁则专心跟小朋友玩。他还不大会说话，管他妈妈叫妈妈，看着张晓洁也叫“妈妈”，张晓洁满心的开心。

同学夫妻俩都是小王高中同学，恋爱结婚安定下来，幸福美满。

张晓洁看着小王，这一刻心里特别想跟他结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