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跑到船外,见众同门都聚集到了甲板上,并没有见到什么卧龙堂的人,她向海上望去,海上也没有别的船只。她见众同门都看向了自己,一个巨大的黑影罩住了她的全身,她回头看一看,一条极其恶心的尾巴向她打了过来,她连忙拔刀,可是已经不及,那尾巴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她立时就被牢牢地吸住了。这尾巴上像是长了很多盘子一样的东西,将她的胸脯吸住了,她动弹不得,嘴里只能大声喊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檀香堂一众弟子久在内陆,这是第一次出海,自是没有见过章鱼这等海怪,虽然都有武艺在身,但毕竟脱不了女儿心境,一个个吓得东蹿西逃,谁也顾不上谁,唯有云裳一人淡定自若,她见徒弟黎青被章鱼困住了,无法自救,自己立即结下了一个莲花指印,周身青蓝,在夜海之上犹如点起了一盏青灯。
云裳拔刀而出,青气染刃,寒光闪闪,她手腕一抖,一把长刀在周身舞了开来,她边舞边进,双腿一曲,飞入空中,夜空中一把淡青巨刃向那章鱼的尾巴砍了去。黎青脚底生风,身子兀自摔了下去,云裳扯开了章鱼的断尾,一把将她抱起,骂道:“没用的东西!”黎青惊魂未定,唯喏着点了点头。
云裳向众徒弟大喊了一声:“都给我摆好阵势,慌张个什么?”众徒弟慌乱之中听到师傅号令,一颗心顿时平复了下来,纷纷拔刀摆阵。云裳叫道:“铜钱阵。”众弟子应声答道:“是。”立刻摆开了一个外圆内方的阵形。外圆以守,内方以攻,这外圆内方阵仍是先守后攻的阵形。巨型章鱼被砍断了一条尾巴,云裳料到它必定还会再袭,众弟子不悉此怪,守为上计。
靳红守在大雨门前,听着外边一片恐慌一片肃静,不知出了何事,心里万分焦急。大雨和白渐红也听见了甲板上的动静,大雨意料有险,向靳红问道:“靳姑娘,外边出了什么事?”
靳红正置焦急,若在平时她早就冲出去了,她叫道:“我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都是你们两个臭男人害的,要不然我就冲出去了。”
白渐红说道:“那你赶快将我们放出去吧,或许还能帮上你们。”
靳红嗔道:“谁要你们帮,我们是名门大派,怎么能教你们这些小人帮忙?”
大雨叫道:“靳姑娘,现在不是吵嘴的时候,你们出海甚少,遇到什么怪事怪物可不好办。”
靳红笑道:“怪事怪物?破船夫你当我是小孩吗?我可是……”她话未说完,便见到舱外出现了七八条大尾巴,十分可怖,自己一时怔住了。
大雨叫道:“靳姑娘,你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靳红缓过神来,说道:“我……我看到了红色,绿色,灰色的尾巴……它们在变色。”
白渐红向大雨说道:“这小妮子是不是想她陈师哥想疯了?”
大雨一脸严肃,说道:“她们遇到章鱼了。”
白渐红惊道:“章鱼?”
大雨向屋外喊道:“靳姑娘,你快放我们出去,章鱼厉害得紧,你们不易对付!”
靳红瞧着舱外的情形,说道:“我们是三香门,我们……”
那巨型章鱼果然不肯作罢,八只触腕将船头抱住了,大船摇晃了起来,接着便向前倾斜,龙香堂众弟子摆好的外圆内方阵还未发挥威力就已失形,海上终究不比内陆。云裳见阵形已乱,自己脚下亦是不稳,情急之下命舵手转舵,帆手挂帆,意要靠行船摆脱这只海怪。
大船在夜海里乘风而行,因为章鱼的缘故,船头笨重不堪,不时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溅得云裳与一众弟子浑身都湿透了。云裳抹了一把海水,心想这章鱼本就生在海中,船在海上,驶得再快恐怕也摆脱不了。她心下一横,又命停船,飞上帆架,向众人喊道:“这海怪有八只触腕,我们使莲花分瓣阵法,作八股势力各攻一条触腕,化整为零,各个击破,大家结印,随机应变。”说罢,她自己跳上甲板,独战一条触腕,众人听她号令,自组小队,与章鱼八爪斗了起来。云裳结的木系大印莲花指印,她众徒弟无一人能达到她的境界,是以结的都是木系小印兰花指印,各人本着青衣,结印之后更像是一群群青色小虫,围着章鱼红色的触腕飞舞扑打。章鱼的触腕虽大,但却是极其灵敏之物,皮糙肉亦厚,除了云裳一人占了上峰,其余七丛人群只能与之勉力周旋。
船舱内,靳红看得咬牙切齿,大雨一再叫道:“靳姑娘,快把我们放出去!”靳红不应。
大雨心下一沉,咬了咬嘴唇,向白渐红说道:“罢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白渐红说道:“就是嘛,这事她们不让我们管,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大雨听了一怔,起身走到门前,叫道:“靳姑娘,我要踹门了,你走远一些。”说罢,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靳红不及反应,受了大雨这一脚牵连,飞了出去,大雨出门纵身,将她放到了地上,尔后冲了出去。
船舱外,众人与章鱼斗得正紧,那章鱼好生厉害,先是困住了众人,既而喷墨弄人,龙香堂一习青衣眨眼之间便被它染成了黑色,女徒们受了墨腥,污臭不堪,一名龙香堂的弟子不巧被巨型章鱼吸住了,被甩开甩去。云裳刀法虽精,但终究没有八只手,一时顾左不能顾右,她练气成刃,手中长刀在青色真气的助动下又变成了一丈大刀,大刀霍霍,她奋力砍断了触腕,救下了自己的弟子。
大雨见云裳如此好的功夫,心中一慰,在地上捡起一把刀,大叫道:“云裳,上面就交给你了,我下海去杀了这畜生。”一语话毕,他结下了一个伏魔指印,周身白气大盛,跳进了海里。
云裳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船夫竟然结下了一个金系大印,她摇头回想:“他是个船夫,定有制服这章鱼之法,我依他意思,在船上专心对付这八条触腕,如此这般,我们或有胜算。”她心思笃定,当即使出了龙香堂的绝学断水刀法。断水刀法在三香门卷云、断水、抹云、摄雾四套刀法中最为迅捷,犹有抽刀断水之意。众弟子只见云裳刀摆斜上,七八个青色刀影在她身前身后晃动,心中惊叹,云裳看似一刀未动,实则已经动了数十刀,这些青色刀影都是她舞刀时留下的,只是她舞得太快,以至于这些刀影都来不及消失。
云裳作了一个起刀势,她看准时机,衣袖一挥,“嗖”得一下冲了出去。黎青只见师父有如青光,眨眼之间便在船上转了一圈,章鱼的触腕一下子断了三根,蓝色的血从它的断肢里喷薄而出,和着船上的墨汁,腥自漫天。
云裳不以为意,拔步斜出,手起刀落,又砍断了一只触腕,八爪章鱼此时只有两只是齐全的了,她欲再砍,但见船上七截断肢死而不僵,在甲板上乱蹦,她手下徒弟一时处置不了。她愤然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这些断肢都对付不了。”说罢,与众徒弟收拾起这些断肢起来。
甲板上先是被喷了黑色墨汁,后来有混了蓝色血汁,一时难以走动,云裳没走两步便暗呼了起来:“糟了,这墨汁里有毒!”她话刚说完,身前两名弟子便僵住不动了,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僵住了,她只觉得自己全身发麻,使不出半分力气,此时若是那章鱼再袭,恐怕就得全军覆没了。
白渐红见众人都中了毒,暗自叫好,他见章鱼退到了海中,便用布捂住了口鼻走了出来,向云裳叫道:“云裳女侠,你们这是怎么了?”
云裳叫道:“我们中了毒,你快把我们从这墨汁里拖出去。”
白渐红搓了搓手,笑道:“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救你。”
云裳大怒,叫道:“你说什么?你竟敢跟要挟我?你不想活了吗?”
白渐红嘿嘿笑道:“你只要告诉我你姐姐云衣在哪里,我就救你。”
云裳心中一凛,说道:“原来你也想得到临云刀谱。”
白渐红正色说道:“我也是个学武之人,这刀谱我自然想要,你快说,你姐姐云衣在哪里?”
云裳大义凛然,说道:“我不知道,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了。”
白渐红又说道:“据说当年你姐姐云衣与檀香堂的秋叶为了临云刀大动干戈,魏临云引咎自尽之后,这二人一起消失了,是否?”
云裳想起当年往事,心中隐隐作痛,哀声说道:“你既然已经知晓,又何必再来问我?”
白渐红怒道:“卧龙堂藏有临云刀谱一事,是不是那司空见惯空中捏造的?”
云裳苦笑道:“信者为之迷,笃者为之笑,卧龙堂那些余孽刀法拙劣,看来这事是假的。”
白渐红仰头大笑,说道:“我猜你们此去海巫教也是为了那临云刀谱,口口声声说什么正宗歪门,这等绝学谁不想要,龙香堂的掌门我看你早已觊觎已久了吧。”
云裳一怔,说道:“你胡说什么?”
白渐红冷冷一笑,说道:“前些年你们龙香堂遴选堂主,以武功而言,谁都知道你与现任堂主龙香不分伯仲,但堂主之位却偏偏给了她,这都是因为你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姐姐云衣,这件事世人皆知。这些年你一直在现任龙香的座下屈尊,我想你为的就是能够夺回堂主之位,而那临云刀谱正好能助你一臂之力。临云刀法是你姐姐云衣与檀香堂魏临云合力而创,它兼并了龙香堂断水刀法与檀香堂抹云刀法,威力凌驾于这两套刀法之上,你得到了它,那龙香堂堂主之位便是瓮中之鳖。前阵子江湖突传临云刀谱在卧龙堂中,于是你暗中向司空见惯索要,但是他终不肯相告,你便杀了他。事后你还不甘心,便派座下弟子去卧龙堂滋事,你趁机入堂寻找临云刀谱,然而还是没有找到,无奈之下你只有杀了两派的弟子摆脱干系,掩人耳目。后来,你见海巫教莫如兰的刀法有抹云之风,在流云师太那里一打听,这才知海巫教与这临云刀谱也在诺大干系。你到海上来寻找海巫教,其实就是为了临云刀谱!什么要还龙香堂一个清白,都是狗屁!云掌门,你瞧我说得对吗?”
云裳似乎被白渐红说中了心事,她慌忙叫道:“你说的不对!这些都是你平空捏造的,没有这回事!白渐红我瞧你可怜才让你上船的,你不要忘恩负义!”
白渐红哼了一声,说道:“我就是还有一些该死的良心,若不是看在陈青健的面上,我才懒得跟你啰嗦。把话说回来,云衣究竟在那里?她是不是入了海巫教?大巫叶成愁是不是就是当年的秋叶?”
云裳一愣,说道:“你说什么?叶成愁就是秋叶?”
白渐红斜眼一挑,怒道:“云裳。你别跟我装蒜,我既来了,便容不得你独得刀谱,你若不把云衣和海巫教的下落告诉我,休怪我无情。“说罢,他向前两步,虎视云裳。
云裳苦苦笑道:“云衣,海巫教,我一盖不知。”
白渐红怒极,说道:“好,你既然不肯告诉我,那我也容不得你活着跟我争抢临云刀谱,去死吧。”说罢,他长剑出鞘,一剑向云裳直刺了过去,剑到中路被另一剑挡了下来,他正眼看去,原来是桑田。
桑田黑布捂脸,叫道:“白渐红你做什么?”
白渐红怒道:“小妮子你没听见吗?这女人太恶毒了,我要为武林除害。”
桑田说道:“再恶毒也由不得你来杀,等我大雨哥回来再说。”
白渐红再刺一剑,又被桑田挡下,他嗔道:“你大雨哥早就被章鱼吃了,你以后就从了我吧。”说罢,他使了一招美人入怀,欲要将桑田揽入怀中,桑田横削两剑,抬头叫道:“大雨哥!”白渐红一怔,他回头看去,那章鱼从海中跃了起来。大雨一身白光,正站在它头顶,威风凛凛。眨眼间那章鱼又落入了水中,激起了一层巨大的波浪,整条船差点侧翻了过去。
大雨白色真气外露,一刀插入章鱼的头顶,随着章鱼在水中不断游行。众人只见夜海当中蕴藏着一道白光,这道白光在水中快速的移动,时而变暗,时而变亮。白光变暗的时候,桑田知道那是章鱼下潜了,她不禁为大雨担心,白光变亮的时候,桑田知道那是章鱼上浮,她又不禁希望大雨能冒出水面换气,其余众人见这船夫以一人之力鏖战海怪,都看得呆了。
章鱼再一次冲出了海面,大雨拔刀而起,他跃入空中,刀舞九天,白色刀影幻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卐字。那白色卐字随大雨刀势而下,将巨型章鱼镇压入海,倾刻之间,海上一片漆黑,再也瞧不见什么动静,又过了片刻,海里还是没有动静。
桑田万分焦急,她俯船叫喊着:“大雨哥!大雨哥!大雨哥……”声音贴着海面飞了出去,杳无音讯。
白渐红海中没有了动静,冷笑道:“你大雨哥死了。”说罢,他持剑向云裳走去。
章鱼的墨汁毒性有限,云裳已经感觉身上不再那么酥麻了。她见白渐红走来,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踩到了一截章鱼的断肢,仰身摔下了船去。白渐红一楞,这时一道白光冲海而去,将云裳救了上来,白光渐去,显出了大雨模样。
大雨见白渐红面露杀气,问道:“白渐红,你要做什么?”
桑田抢上前来,说道:“他要杀云裳。”
大雨略惊,问道:“为什么?”
白渐红嗔道:“你管不着。”说罢,持剑向云裳刺去,大雨真气尚未消褪,见白渐红攻来,他提刀一指,真气肋刀,气刃点在白渐红肩头,以气点穴,白渐红当即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