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留着爸爸早年工作时用的饭盒,虽然早就用不上了,但一直没有舍得丢掉卖掉。
这是一种长方形的铝制饭盒,不大,用手掀开就是一层,非常朴实普通,不像现在那些保温的能装菜装汤盛饭的多用功能的不锈钢饭盒,或者能自动煮饭蒸菜又能当作饭碗的电饭煲,现在市面上很难找到它的踪迹了。因为年代的久远,饭盒的色泽变成铅灰了,表面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地方,甚至有时打开都难合上,但是每次捧起它凝视时都心潮起伏不舍放下。
小时候我们住在铜官山山洼里一间大草房里。爸爸在机械总厂工作,每天都要起早赶车上班。那时厂里没有食堂,爸爸就在家里用竹筒做的量米筒量一小筒米倒进饭盒,从咸菜坛里夹上一点咸菜放在小瓶里,将饭盒和菜瓶放在工具包里去上班。我很小的时候去过爸爸的车间,那是专门制作木工模具的车间,靠近机厂的围墙边,高大的人字梁的大厂房,里面的模具和机器一字排开,爸爸和工友们就在机器前制作翻砂模具。要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爸爸就将饭盒的米洗净,放在蒸汽箱,等饭熟的时候,爸爸就将饭盒拿出来,就着家里带来咸菜将米饭吃下去。我们那时早晚是吃稀饭的,这就是爸爸一天中最好的午餐,但是对做这种体力消耗很大的木模工作来说,这是多么粗陋的一种午餐啊。多少年如一日,爸爸不知制作了木工模具,用到了多少生产工艺中了,这个饭盒一直带在身边,度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爸爸那时上班时坐的班车不是现在的大巴,还是那种敞篷的卡车,从后面扒上去时,还要站在车厢里的人拉上一把才能翻进车厢。一车人站在车厢里挤得满满登登,密不透风,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就是日晒雨淋。卡车从现在的义安路开到金山路上,那时道路很差,都是上坡下坡,路很窄,崎岖不平,站在车上觉得特别远。晚上等爸爸下班回家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我和弟弟就在路边的土坡上等爸爸,每天都要到天擦黑的时候才能看到爸爸从很远的地方出现,我们就欢呼雀跃奔上前,爸爸抱一个拉一个回家。有时爸爸会蹲下身打开他那个宝贝饭盒,里面会有工友们送给他的熟土豆或山芋,他不舍得吃就带给我们。那时的我们,将这个饭盒当成一个魔盒,能变成好吃的东西,也没有比爸爸饭盒里更好吃的东西了。等我上中学时,爸爸就将这个饭盒送给我让我在学校打饭打菜。每到放学铃响时,我就飞奔到食堂,打好饭菜,然后坐在操场边的草地上吃饭,特别享受特别安心。
现在爸爸将这个饭盒放在食品橱里,我回家的时候有时就拿出来看看。捧着爸爸的饭盒,看着岁月沉淀的痕迹,仍能感受到一种温度,后来我也用过很多饭盒饭碗,无论多时尚、功能多齐全,都没有保留下来,现在,家里就留着这个传家宝。(2019.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