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休息,饭后上街散步,我见有老乡卖苜蓿和蒲公英,往前探了探,发现野菜收拾的挺干净的,想起昨天哥哥和妹妹都在微信群晒浆水面,心想何不用这些野菜试试做做浆水,随各买了一袋,拿了回去。
提起浆水,这种来自家乡的酸菜几乎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酷暑严寒,饭桌上总能见到浆水的影子。或浆水面,或浆水菜,每天总在我的舌尖徘徊,挥也挥不去。在那个被饥饿的阴影笼罩着的心酸时代,浆水酸菜不像现在,仅仅是日常饮食里的调味品,更多的是它还担负着储藏蔬菜、聊以充饥的重任。
记忆深的,是一种用玉米面制作的像稠稠的浆糊一样的主食,老家称之为馓饭,做好后,用铁瓷碗盛上满满一大碗,碗中间像蒙古包一样,垒一撮用油呛过的浆水菜,菜的一旁,添一勺油泼辣子,盛好后用一只手托着,伙伴们像商量好似的,端到门外,排成一排蹲在院墙下,边聊天边吃。不时,你瞅瞅我的碗,我瞅瞅你的碗,看见油花稍多的,赶紧夹一块放到自己的碗里,移步一旁,紧忙的送入嘴里,来不及咀嚼,就那样生生的吞了进去,生怕被抢了回去似的。
后来,去了外地求学,之后分配外地工作,渐渐的疏远了浆水。但它依然像影子一样,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会适时的溜达出来,冥冥中的天意,就在那个渴望遇见它的时候,和脑海中故乡的我邂逅在了那个特定的情景中。于是有了一场精神对话:
我:你怎么在这儿?好想你。
浆水:我也好想那个年代,大家好像格外喜欢我。
我:现在也想,不过不全为了味蕾,还有家乡,还有母亲,以及母亲的一碗浆水面。
浆水:是的,大家伙想起我的时候,脑子里几乎都是故乡的记忆,几乎都有母亲忙活的影子。说实在,我也乐意存在于人们的脑海深处,通过我将故乡时不时从思绪里提溜出来,好让人们知道自己的来处。
我:你说的很对,看到你我往往会想起过去,想起故乡的那面墙,想起墙下端着碗的伙伴,想起母亲,想起母亲的那碗浆水面。
浆水:提到浆水面,还记得你母亲怎么做浆水吗?
我:这还大致记得。记得母亲做浆水时是非常认真的。先准备一口缸,反复洗几遍,洗完后倒过来空空水;然后选做浆水的菜。那时候一般都是应季的菜,有啥选啥,一般野菜有苦苦菜、灰翘菜,蔬菜有芹菜、莲花菜、萝卜缨子。菜选好后,洗的干干净净的。然后投入滚烫的开水锅中,让菜在开水锅中大概待个几十秒一分钟的样子就算焯好,用漏勺捞出,晾一晾,放入缸中;这时,取一盆,舀一碗面,往面中边加清水边搅,搅成糊糊状,再倒入刚刚焯菜的水中,也是一边倒一边搅,搅成面汤,等水开后稍晾一晾,凉到不烫手的时候,也就是30来度倒入浆水缸,有余浆水了倒一些,没有了从领居家要一些,作为引子倒入缸中,搅一搅就做好了。最后一道工序自然是密封了。天气冷的时候,母亲用破棉袄或旧被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缸口包起来,三四天以后一缸浆水就做好了。
浆水:没成想你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做过?
我:那时候父母都在,还有哥哥姐姐,要做也轮不到我。上面记的,有些是当时看到的,有些是听哥哥姐姐们讲的,到了后来,忽然有了做一做的念想,只是一直停留在憧憬的阶段,没有实践过。
浆水:那真有点遗憾。好些东西,特别是美食,只有自己做过了,才觉得好吃。也只有吃了自己做的,味蕾上才会留下一种叫成就的东西。到了特定的情景,不忘拿出来晒一晒,也满得意的。
忘了问,妈妈的浆水面咋弄?
我:小时候,吃浆水面也要看时机,不是想吃就能吃上。一般家里来人或者大家闲的时候才能吃到。
那时候吃浆水面先要擀面条,不像现在买一些就行。那是一个很吃力的活,这个活往往会落到母亲的手上。一块小小的面团需要母亲反复滚动擀面杖,每擀一遍撒一遍玉米面,以防粘连。在不断滚动中面团会形成圆圆的、大大的面皮,硕大的案板根本盛不下,往往一半拖在案板外面,掉在空中。面擀的很薄后用擀面杖卷起,小心翼翼的在案板上垒成一层一层一巴掌宽的面层,再拿出一把专门切面的刀,将面切的细细的,切好后一把一把摆放在案板上,撒一些玉米面,面就弄好了。
提及当时切面的刀,真的是专用的。那把刀长有大几十公分,好多家里都有,会用的也就家里的老人,年轻的大多不会用。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切个面需要那么长吗?
面擀好后,就该炝浆水了。这是一道见火候的工序。需要将锅置于火上,热透,倒入菜籽油,胡麻油更好,油烧热,不需要太热,放入葱花、花椒和干辣椒段,听见“哧”的一声,葱花煎至金黄,出了香味后,再舀来浆水,也是一声“哧”,顿时浆水的清香就会弥漫整个房屋,若的人眼神紧跟着飘了过去,谁也知道,接下来就该奢侈味蕾了。
那是一种特别让人怀念的味道,以至于母亲不在了,一提起妈妈的浆水面,好几个吃过妈妈浆水面的同事,也还啧啧称赞,调侃说你妈妈和大厨的差距,也就是一件厨师服,倘若你能做出那个味道,穿上厨师服,你就可以开面馆了。
现在想想,当时母亲的那碗浆水,那抹浆水的清香,好像已经渗入到了我的血液,留在了心里,不管走多远,都忘不掉,岁月愈久,味道愈浓。
浆水:听起来慢感情的,说说那是个啥味道?
我:你要说啥味道,也不好用语言表述。感觉啥都有,里面有妈妈的温度,有家乡的记忆,有小时候的身影,更有深深的眷念,……
记得天热的时候,我在外面玩出一头汗,就往家里跑,刚跑进门,就急急的喊:
“妈,浆水,快,弄浆水。”
听到喊声后,妈妈像变戏法似的,一碗炝过葱花的、凉凉的浆水就会送到我的面前,还不忘叨叨:
“看把我娃热的,赶紧喝一口,消消暑。”
当我端起碗,咕嘟咕嘟将浆水送人喉咙,那一瞬酸酸的清凉顺着喉咙流入身体后,感觉那当是最美的冷饮了,确实管用。
后来,每每回家,不用问天热的时候,妈妈必然上一碗浆水面,天冷了,则是臊子面,好吃极了。
浆水:听的馋人的,你慢慢想,我走了。
我:你走吧,我也该找个地方吃浆水面了。不知怎的,吃浆水面老有一种故乡的感觉,感觉这就是活脱脱的故乡。故乡的路,故乡的田,故乡的野菜,还有放不下的故乡的人,像是住在脑海里,在我吃面的时候一一涌来,赶也赶不走。
下面是我做浆水的过程:
第一道工序:准备浆水缸。拿出前一阵腌咸菜的小缸,洗净,控干水;
第二道工序:焯菜。将新鲜苜蓿和蒲公英摘净,洗净。特别是蒲公英要多洗几遍,直到洗菜水洁净为止。锅内放入清水,烧开,放入洗净的菜,差不多焯1分钟左右捞出,放入缸内;
第三道工序:做面汤。碗内舀半小碗面,倒入清水,边倒边搅,不要有面疙瘩,搅成稠稠的面糊,然后将面糊倒入焯菜的水里,烧开,变成比较稀的面汤,一并倒入缸内;
第四道工序:放浆水引子。家里没有浆水,就便买了一代天水成品浆水,作为引子倒入缸内,搅匀。
做的时候,担心滚烫的面汤倒进去会影响发酵,问了问人,又问了问度娘,说是不需要将面汤凉凉,烫烫的倒进去不碍事,也就图方便没凉,直接到了进去。
第五道工序。密封。完成上述工序后,拿抹布将缸口擦净,倒入水,扣上碗,密封完成。然后将缸搬到阳台,估计2天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