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病房的患者又发病了。
他挣脱好几个护士的束缚，发狂似的奔向走廊，迎面遇上前来查房的医生赵祈。显然他还记得自己的主治医生，他大喊大叫跪下抱住赵祈的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他们都要害我！他们都不是好人！”
他披头散发，状似疯癫。
这种情况在精神病院已是屡见不鲜，随后赶到的护士拿着针头，准备给他打一剂镇定剂。
赵祈皱眉，把手上的报告塞进怀里，制止了护士的动作:“不是说很多次了吗，镇定剂不能经常使用，会对病人造成伤害。”
护士被劈头盖脸的一训愣在原地，不解平常温文尔雅的医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厉。
走廊灯光明亮，仿佛在人身上镀了一层白光。赵祈扶起身下慌乱又恐惧的男人，指尖颤抖不知是对方还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战栗。
他把男人搀进独立的诊室，留下一句:“你们继续。”
冰冷纯白的医院房门隔绝了喧闹的人群，似乎也隔断了他的隐忍，教条和顾忌。门关上的一瞬间赵祈情不自禁握紧男人的胳膊。这小小的举动把神经脆弱的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以为这医生是要加害于他，瞪大双眼退后就想尖叫。
赵祈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宋扬，我们好好谈谈。”室内为精神病人设的特有的暖黄灯光落在他身上，柔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宋扬已经很久没听人叫过他的名字了，这里所有人都叫他101，时间一久，他都快以为自己就是101。
名字带来的久违亲切和刚刚的出手相救让他很快放松警惕，开始信任这个相貌英俊的医生:
“你能帮我吗？帮我逃出这个地方。都是我娶的那个死女人，是她买通了医生和护士把我关在这，说我有精神病，她就是想霸占我的财产！我看你像个好人，帮帮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面前的宋扬眉目全是扭曲的怨毒，双眼浑浊，和赵祈记忆里的他有很大差别。可他还是心疼，心疼他不过才离开了几年，宋扬就把自己折磨成了这幅样子。
赵祈伸手把他乱糟糟的头发一点点捋顺，修长的手指穿过打结的发丝，轻柔又虔诚。宋扬并没有耐心:“医生，医生，我求求你了。”
“嗯。”赵祈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收回手时顺便帮他展平褶皱的衣襟，“我会帮你的，不过你先睡一觉。”
“真的！”宋扬高兴的手舞足蹈，两三步跳上诊室的床，抓着被子笑的灿烂:“我这就睡！”
空气里的躁动因子逐渐安静。赵祈微笑的看着宋扬直到他闭上眼睛。福尔马林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眼酸，尽管这并无道理。
赵祈关灯，轻轻带上门。窗外刺目的灯光和护士的询问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摆摆手说没事，双目微阖遮住泛红的眼睛。
这是他申请调来这个医院第一次和宋扬单独相处，结果不太理想，但他仍感激的想哭。
宋扬的确是被他前妻送到了精神病院，不过那是他被霸占了财产之后。
赵祈拿出怀里的报告，上面写:
“宋扬，重度精神病患者。”
不重要了。他把报告折好放进口袋。
不管疯不疯，他都会一直陪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