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夏雨编织的“帘子”,我疾步赶到村办公室。
满屋子里坐满了人,除了本村的干部,还有镇上的几位包村干部和驻队工作组的人员,那位结对帮扶我的“黑煞”老温也在现场。我选了角落圪蹴着,想先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书记老石看人到齐了,就嘟嚷开了:都到齐了,咱现在开会。主要有三件事,一个是驻村工作队帮助咱们这个贫困村,架设变压器和打灌溉机井的事,目前有了很大的进展,村三委会要做好分工,尽快做好受影响村民户的对接说服工作,保证扶贫项目的顺利实施;第二个是受前一阵子雨水较多,地里墒情好,近期由于持续高温的因素影响,各种植户的地里出现果树霜霉病、褐斑病,给咱村的不少果农带来心理的恐慌,现在要告诉大家的是:也是经过咱们驻村工作组联系,有关专家,尤其是咱县上的权威专家给出了咱们的防治方案,等一会儿就把防治资料发给各种植户,这是第二件事;第三个要说的是,咱村的各贫困户,一定要按照镇上的要求,该张贴上墙的一定要上墙,还得保管好,该填写、签名的,要及时配合驻村干部和帮扶人员。下来由镇上的包村干部给大家在这儿讲防治方案,村上其他干部到图书室和咱们的驻队干部一起研究架设变压器和铺设线路、打井的事。
没了?把我叫来开会就是这个事?扫兴!我还以为发啥东西。我家果树的防治,前天才打了头一回药,那还是“黑煞”老温训斥了我以后,我在不情愿的情况下买了药,然后在我家后院子喊着说给地里打药。看着我放在旧低矮的木桌上的农药,我大默默地去给果树打了药。
没有啥好事,赶紧溜回,说不来咱那瓜老婆灵娃已经把煎饼摊好了,我起身准备回家。
“老朱,走啥呀?”一听就是“黑煞”老温的声音。
我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地里的药按你说的也打了,你说叫我干啥我就干啥,你帮扶我,我就听你的,你是好领导。”
“你听我的了?”他眼睛一瞪,问道。
“听着,肯定听着。”我急忙答道,给他一个笑脸。说实在,我的内心还是想老快躲过这个“黑煞”,真不愿意看见他的凶相。
“你听个锤子!你听我的话?你既然听我的话咋能叫你大个七十多岁的老汉去地里打药?”他一下子声音就提高了。
“哎哎哎,好我的领导呢,你不知道,我忙其他事着,我大没事,去地里能帮我,就帮一下,那活也不重。给你保证,以后我尽量不让我大干啥。”我急忙给自己掩饰了一下。
“老朱,你再不要羞先人咧,咱难道就不怕乡党笑话?你真是跟猪八戒一样,困、懒、散,占全了。”他似乎不想太让我难堪,声调低了,口气也温和了些,但板着的脸依旧没有严肃着。我不敢吱声了,只好慢慢地给办公室外边退。
“黑煞”老温随着我也走了出来,我以为他去卫生间。不曾想他跟着我,说道:“走,回你家去看看。”
我实在不想让他去我家,就急忙说道:“天下雨,你就不去了,啥都好着呢。”
他没有停下脚步,我只好跟着他去我家。
到了我家的门口,那堆堆在门前盖房用的石子依然静静地“雄踞”在巷子半中腰,占据了多半个路面,过往车辆碾压过后的轮迹清晰可见。
“黑煞”老温停下脚步,头一拧,看着跟在他身后的我,“这就是你听我的话,鞥?”
把他家家的,我咋把他上次临走时叫我把这堆石子翻腾一下,腾开路面,好让过往车辆通过,也免得车轮碾压带走石子的事给忘得死死的了。我只好陪着笑脸,“忘了,忘了,雨一停,我就给咱挪。”
“取锨去!现在就挪,万一雨大了,把巷子的流水堵住了,也不嫌乡党心里噘你?”他呵斥着。
“好好好。”我一边答应,一边立即进了家门取铁锨。
当我拿着铁锨准备翻石子时,他却夺过了我的锨把自己干了起来,我只得赶紧进屋再去取来一把铁锨,和他一起馋。
一边铲着石子,他一边嘟嚷:“怂大点活,你都不知道动弹,石子也是你掏钱买的,你买回来就怂管,鞥?”
我那瓜婆娘灵娃狗日也有眼色了,看见我俩铲石子,也过来把路边散落的石子捡开了。
不足十分钟,石子堆码好了。
“黑煞”老温7把铁锨交给了我,说:“老朱,人不敢身全志残,懒怂下去,人人讨厌,乡党瞧不起。人都有一双手,要靠自己勤快。”
我附和着:“是是是,走,进屋洗手咥饭。”
他说道:“不吃你饭,这是最后一次。你小事都做不来,又不毬听我的话,以后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提要求,不能是让我光听你的诉求吧。”
“好好好,听你的话,听你的话。”我急忙答道。
“你跟你老婆回去吃饭,也看看你大和你妈。咱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也该知道孝行天下。忙你的,我回呀。”他口气肯定地说。
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我真还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记得上次给我安排的挪腾石子的事,看来这个“黑煞”还没有忘记他给我叮咛的话,真是个哈怂,逼得我在雨地里挪腾石子,这可是我从部队复员回来后,第一次在雨天干活,万一感冒了,可就是他的不是。
诶,我咋忘了提说帮我解决犁地农具的事呢,那就等他再来的时候,给他诉说我的艰难。
清凉山下的夏雨,越下越大,看来今晚是跳不成舞了,也好,这却能让老朱我睡个踏实觉。
【后记】扶贫的道路上,同样需要我们去做细致的工作,找准贫瘠落后的源头所在,从而去不断地攻坚克难,达到使每个家庭都要走在祥和、逐步富裕的正道上来。
老朱的故事没有完,也许经过我们的共同努力,他会慢慢地自我治愈“志残”的顽疾。当你看到把“天蓬元帅”转化成“净坛使者”时,你会为他历经心理熬煎的“西游”历程而慨叹:真经在途!孺子可教也。
二〇一七年六月二十三日于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