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先生在《忆儿时》这篇文章中写道:我回忆儿时,有三件不能忘却的事。
第一件是养蚕。那是我五六岁时,我祖母在世的事。
每次读到这篇文章,我总是想起我的奶奶,想起我十八九岁时在家养蚕的事。
我们家也曾养蚕,是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那时我早已初中毕业,在外面打了几个月的工,又在县城的棉纺厂当了几个月的工人后,就回家务农了。后来,我们镇大力发展植桑养蚕,父亲一下子栽了三亩地的桑树,并在栽桑树的地头,盖了养蚕的大棚。从此,我就徘徊于家和大棚之间。
记忆中,每年的五一,蚕种就发下来了。刚开始我们都不会育小蚕,就把蚕种统一放在村里养蚕技术员的家里,集体育种。待到蚕长到两眠的时候,分到各家自己再去饲养。我们家三亩桑树,一次能养到三张蚕,二三眠的时候还吃不了太多的桑叶,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去摘桑叶喂蚕,待到蚕长到四眠以后,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这时候的蚕特别的能吃,也长的特别的快,每次喂它们,总是桑叶才撒上去一会儿,它们就吃干净了,有种风卷残云的感觉。这个时候除了摘桑叶和给它们喂食,还要给它们分筐换筐,因为它们吃的多,长的快,一个蚕筐中已经装不下太大的它们,另外它们吃剩的叶梗也必须经常清理,要不然会因为太厚,湿度过大而长霉或引发蚕的各种疾病。我常常忙的顾不上吃饭,顾不上打扫蚕棚的卫生,因为蚕太多,蚕棚的地上也是长的胖胖的蚕,它们常常会爬到蚕棚中的空路上来,每到这个时候,奶奶就来给我帮忙了。她总会拿一个长柄的扫帚在蚕棚里小心翼翼的帮我把蚕棚里的路清理干净,然后再给我帮忙掐桑叶,直到蚕作茧。
写到这里,你也许会觉得奶奶做的这些活算不得什么,但是奶奶是极怕蚕和蛇这种软体动物的。有一回我们村一位姓付的技术员,听说奶奶怕蚕后,悄悄的对别人说要把蚕放在奶奶的背上,试验一下她是否真的怕蚕,立刻被奶奶大骂一顿,父亲和母亲也从不让奶奶到蚕棚去,而她到蚕棚去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她在密密麻麻的养蚕的蚕棚里小心翼翼的为我清理前行的路,把恐惧抛在脑后。
在《忆儿时》这篇文章里,奶奶养蚕,是她喜欢这暮春的点缀。正是奶奶养的蚕给作者带来无尽的快乐,比如这一段:蒋五伯饲蚕,我就以走跳板为戏乐,常常失足翻落地铺里,压死许多蚕宝宝,祖母忙喊蒋五伯把我抱起来,不许我再走。然而,这满屋的跳板像棋盘街一样,又很低,走起来一点也不怕,真是有趣。这真是一年一度的难得的乐事!所以虽然祖母禁止,我总是每天要去走。
而我的奶奶,她原本是不喜欢蚕的,只是她为了我去做了她不喜欢的事情,而且毫无怨言。而我也是喜欢蚕的,因为刚开始养的几年,它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利润。甚至刚兴起的那些年里,茂盛的桑树地被人们称为绿色银行。但是后来由于蚕病的爆发和蚕茧价格的下滑,不几年的功夫,桑树就被砍伐干净了,继而代之的土地上又是小麦和玉米。
在《忆儿时》这篇文章中,作者还把蚕上山做茧后采茧做丝时无功受禄的天天吃到的美食,又当成了一件乐事。然而,作者又有忏悔的一面,作者觉得养蚕做丝在生计上原是幸福的,然其本身是数万的生灵的杀虐。
我的蚕也作茧了,但作茧以后把它们摘下来卖掉,它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随后便是清理大棚,打扫卫生,等待下一次养蚕的开始,至于蚕茧以后的命运如何,那已是不关我们的事了。
现在想起,养蚕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也许是亲自经历了养蚕的经过,除了能吃到紫红的桑葚以外,我并没有觉得有多少的快乐在里面,至于有没有后悔的事情,那就是不该让奶奶在恐惧里去大棚帮我打扫卫生,清理道路和掐桑叶吧!毕竟她那个时候已经是近七十岁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