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保质期的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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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同事拉着我的胳膊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去玩,我微笑着拒绝了,好不容易打定主意要跟许辉谈一谈关于生小孩儿的事情,我必须一鼓作气。

许辉是我丈夫,市五中的物理老师,因为人长得帅,所以很受学生们的喜爱,他自己也很喜欢五中,即使在假期他也会每天都去学校溜达一圈。

许辉还很会做菜,我回到家时他正好把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见我回来向我微笑点头,示意我洗手吃饭。

我无意识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肚子里的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奈何两片嘴唇却怎么也掀不开。

“你有心事儿?”终于许辉挑眉问我。

我不敢抬头,心里想着反正这事情迟早是得提上日程的,早晚要来这么一回,干脆早点摊牌总好过憋在肚子里烦躁强。

“我们要个孩子吧!”我直截了当的说出口。

许辉刚嚼了一口青菜,脆生生的咔哧充斥了整个餐厅,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他疑惑地问,“我妈又催你了?”

“迟早的事情,我们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我抬头望向许辉。

他懊恼地放下碗筷,“你知道的,我们……怎么能……”

“阿辉,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现在不是我逼你,是义务在逼我们,你明白吗?”我知道要劝服许辉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我必须做这件事情。

“樱子,你让我再考虑考虑……”他用一如既往的诚挚目光盯着我,“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也不了解我吗?”

我仿佛看见他黑眸中浮起一丝薄雾,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别说了,我可以理解你,但是这件事情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了。”

“辛苦你了,樱子。”最后许辉这样对我说。

三年,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辛苦你了。”我早该知道他是多么固执的人,只是我也很固执。

小区里的小孩子越来越多,婆婆也日渐焦急烦躁起来,几乎无时不刻地旁敲侧击,甚至直言不讳。

“我说樱子啊,你没毛病吧?怎么三年了你这肚子就好赖是没个动静儿呢?”

我心一惊,“妈,这事儿……”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婆婆应对,她的心理我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我妈也很着急,但这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怀上的不是……

婆婆冷冽的眼神射向我,“当初你俩结婚我就觉得有猫腻,到如今三年了也没给我添个孙子,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结呢……”

尽管知道婆婆是烦躁的口不择言了,但是无意识说的话才是最反映一个人心里真实想法的,这样的话如刺骨的寒冰一般直戳进我心脏,“妈,如果我那会儿不嫁给他,您现在还能见着他吗?”

泪水被强行压下,三年前我们的婚结的何其凄惨,那时许辉刚出院,失血过多导致他面无血色,站在他身边的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死亡的寒气,行礼时我好怕他会忽然栽倒,然后长睡不醒。

婆婆似是回忆起往昔,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干瘦的手掌胡乱擦了两下泪湿的眼睛,“樱子,你是个好孩子……妈这心里……”她的声音也像嘴唇一般颤抖着,“疼,你知道吗……你应该知道的……樱子……妈求你了,三年前就是你救了他一命……现在你也能做到的,是吧!”

我摇头,脚步微微后退,不要求我了,我不是神,我做不到……

婆婆忽然冲到我身边用力抓住我的手臂,“樱子,你答应我,你能做到的是不是!求求你你答应我……”浑浊的泪水从她松弛的面庞滑过,眼睛里浓郁的哀伤逼得我近乎窒息。

“妈,别逼我!”轻轻推开婆婆的手,转过身掩藏我的无助。

三年前救他的不是我,是翊坤。

翊坤与我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认识许辉那年,我们17岁,正是青春年少,爱玩爱闹爱做梦的年纪。

“坤子,下午篮球赛你是不是忘记了?”许辉习惯性的搭着翊坤的肩膀问道。

翊坤一拍脑门儿,未语先笑,“还真是给忘记了,诶樱子,你得来给我俩加油啊!”

“切,我作业写不完,哪有时间去看你们打篮球呀!”我嘬着棒棒糖斜眼翊坤。

他果然炸毛,一巴掌呼过来看似凶猛却轻轻地落在我后脑勺,“你敢不去,我和阿辉两大校草打篮球不知道多少女生想看呢!”

许辉瞅着翊坤得意的嘚瑟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许辉,不许你笑我!”翊坤伸手捂住许辉咧着的嘴巴,羞赧的样子煞是好看。

我微笑着看向许辉,发现他竟然看呆了表情,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高中其实没有多少时间玩乐,每天固定的两点一线,固定的饮食作息,还有固定的……三人行。

许辉那时已经长得很高,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浑身都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是名副其实的校草。不像翊坤,皮肤白皙,身板单薄,笑起来两颗锃亮的小虎牙,怎么看都是孩子的模样。

“阿辉,这两天我家里没人,你来我家睡吧,陪我几天。”高考完翊坤啃着冰棍儿邀请许辉去他家住。

从那时起,我就成了孤家寡人,等待通知书的那个夏天,第一次没有翊坤,也没有快乐。

许辉难得休息在家,悠闲的捧了本书躺在沙发上读,我在他面前晃过第四次后,他终于抬起了头,“有事儿?”

“……嗯,就是孩子的事儿……”我握紧了拳头,脑子里乱糟糟地想象他的反应。

“你放心,我妈那边我自己解决,以后她不会再逼你了。”许辉坐起身,又是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忍无可忍,“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要一个孩子了……”

“樱子……你……”许辉似乎不知所措般攥紧了那本书,他说,“樱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领养两个也可以,我愿意和你一起抚养他们。”

“可是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吗?阿辉……”我走过去蹲在许辉身旁,仰着头看他。

“樱子,你知道我不想伤害你……”他举起手似乎想要摸我的头,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收了回去。

“如果你不跟我生小孩儿,那就离婚吧!”似乎是赌气,也隐藏着几分心灰意冷,我决然地说。

许辉双手搓了搓脸,“樱子,你一定要这样吗?”

“总有一天你得生个孩子,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的女人跟你生,阿辉,这世上没有比我更适合做你孩子母亲的女人了。”

“樱子,我把你当亲人,你应该知道的。”

“那我们离婚吧,我找一个愿意把我当妻子的男人去。”

如果事情不能按照最初的设定走下去,那么改变是必然的选择,一纸空文的约定,总要有一个人来打破。

事实上,跟许辉结婚三年,我们一直分房而居,我们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夫妻。

翊坤的死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常常会想,如果没有翊坤,也许我跟许辉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第一次见许辉是翊坤介绍的,高二分科后,他俩进了一个班,成了要好的朋友。

“樱子,介绍你一个大帅哥,许辉,我刚认识的哥们儿。”翊坤毫不避讳一把拉过我,笑着给他介绍我,“这是周樱,我的青梅。”

许辉和我都被他逗的发笑,翊坤挠着后脑勺,“你们笑啥嘛……”

翊坤是小孩子心性,单纯直爽,认识他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许辉也不例外,甚至越过了朋友的界限。

他比我更清楚翊坤的喜好,比我更快察觉翊坤的反常,比我更及时给予翊坤需要的帮助。

他们坐在同一间教室,拥有共同的爱好,作为同性,很显然,他们更适合混在一起。

大课间时,我趴在楼道的栏杆向外望,翊坤他们的班级就在对面,两个少年明亮耀眼,站在楼道里什么也不做都十分吸人眼球。

翊坤没有看见我,他开心地笑着跟许辉说着什么,许辉的脸正对着我这边,他的表情我一览无余,黝黑的眼眸里有欣赏有喜欢还有宠溺,熠熠生辉,却让我觉得有些刺眼。

许辉喜欢翊坤,而且是不仅仅是当兄弟那样喜欢。这样的认知让我觉得翊坤即将踏上一条艰险的道路,所以我开始疯狂地介入他们,几乎是见缝插针的隔离他们。

“诶,樱子,你是不是不喜欢许辉啊?”翊坤终于发现我的异常。

我坦然自若,其实脑海里已经预习过无数次应对方案,“为什么这么问?”

翊坤单纯,我不答反问,他便被我转移了注意力,“我觉得你不喜欢我跟他玩,每次你都把他挤走……”

我看着翊坤有些懊恼的神情,心跳忽然就剧烈起来,“你很喜欢他吗?”

翊坤闻言很是惊讶,“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把他当朋友。”

我看着翊坤的脸,他的眼神闪烁,耳朵微红,剧烈的心跳敲击出一句话,好像一记重锤撞的我胸腔疼痛。

你已经喜欢上他了,翊坤,你到底明不明白?


跟许辉僵持了一个星期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晚上10点半,我准准地上床睡觉,一片漆黑中,许辉悄然钻进我的房间,爬上了我的床。很耻辱的洞房夜,没有光,没有言语,没有温情,只是机械般的完成任务。

我的初夜,整个过程都被他按趴在床上,他甚至用手死死地捂住我的嘴巴,生怕我发出任何一丁点儿的声音。

许辉,如果换做是翊坤,你一定不是这样的对吧!

我从心底嘲讽自己的低贱,心脏抽搐扭曲的同时,我忽然悲凉地想到,这样来的孩子,他会开心吗?

我很诧异,事后许辉居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沉默地坐在了我的床沿。

我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他说拿我当亲人,这话确实不假,毕竟大学四年他确实像哥哥一样关照我,爱护我,就算是爱屋及乌,他也做的很好!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许辉在翊坤家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家与他家仅一墙之隔,而我与他们却何止天涯。

开学前夕,翊坤跑来我家,大大方方地坐在我的床上看着我再次确认要带去学校的行李。

“樱子,咱们三个还在一所学校真是太好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为你还记得我这颗青梅,我以为你的世界只剩下许辉了呢!”

翊坤不好意思地拉了我的抱枕拥在胸前,“樱子,我俩一处,你是不是觉得很……”

他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的心脏一阵刺痛,为免他难过我急忙抢着说道,“是啊!我觉得很伤心,很难过!”

“诶?樱子,你……”翊坤的眼睛一下子又恢复了神采,明亮的眼眸,鲜活的表情,这才是我的竹马该有的样子啊!

“我的竹马成了别人的男朋友,难道我不应该难过吗?”

“樱子,以后你有两个竹马了,我让许辉也罩着你,其实他也很喜欢你呢。”

“算了吧,他不给你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翊坤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樱子,有你真好!”

翊坤,如果只是我接受就能让你开心,那该有多好,可惜我知道,世上大多人都未必能够轻易接受你们这样的关系。

上了大学,许辉果然比我的竹马还照顾我,惹得我们系好多人都以为我俩在谈恋爱。

出于对他俩关系的保护,我们都默契的没有否认这个传闻,后来我就名正言顺的成了他俩的幌子。

想起那时的事情,胸腔里便升腾起一片酸涩的滋味儿,憋胀的难受。

许辉打破沉默,“对不起,樱子。”

我嗤笑,是我自己要求的,他哪里对不起我了,如果不爱我也能算是他的错,那我又该如何斥责他?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自愿的。”

“你……”许辉说出一个字后停顿了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接着说,“你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你看,即使他不爱我,即使他刚才那样粗鲁的对待了我,但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吝啬为我而做。

“嗯!”我拉高被角,整个人都缩在里面,默默祈祷着受孕成功的概率。

迷迷糊糊的睡着,许辉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完全不知道。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餐厅里,简单的早餐摆在桌上,许辉已经上班去了。

我在刷牙的间隙,莫名其妙地想着,许辉对我好也许是他觉得亏欠了我吧!

大三那年,他俩的事情被人发现并且在校园里大肆宣扬了出来,一夜之间,他们两个变成了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嘲讽的,还有厌恶的……许辉似乎早就知道会面对这些一般,从容坦荡的姿态倒是让别人觉得无趣。

我劝翊坤跟许辉在校外租房子住,远离流言蜚语,有益身心健康。

翊坤苦笑,“樱子,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我谈我的恋爱,关他们什么事情啊?”

我伸手想要抚平他眉心聚拢的疙瘩,手指抖了一下终究没能伸过去。

“翊坤,你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路走,就必然会遭受这些非议,总有一天你要面对这些的。”

翊坤很受伤的样子,黑葡萄似得眼珠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而我却知道这仅仅是他们艰难的开端。

“翊坤,你必须知道你和许辉的事情根本不算小事,你们确实没有妨碍到别人,但是你要怎样让叔叔阿姨理解你们呢?”

我并不想看到翊坤惊惶的表情,但是他必须学着成长,我不希望这件事情成为他的负担成为他不能承受的痛。

公司里同事小美准备结婚了,不办喜宴,领了证两人一起去旅行,大家都很羡慕她,典型的从校服到婚纱,岁月带给他们更深更醇的幸福。

小美发完喜糖,悄悄凑在我身边,“周姐,我听说你和姐夫也是自小就认识的,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要孩子啊?”

我低眉浅笑,“顺其自然就好,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

似是而非的回答,小美挑着眉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姐的想法果然与常人不同。”

我暗自苦笑,顺其自然不过是我的无能为力罢了,现在的生活虽如我所愿却又并不如我意,只是深陷其中的我,根本无从依凭。

翊坤的爸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不远千里找到学校里来,我着急忙慌地跑过去时,阿姨正坐在床边小声的啜泣,看见我来,忍不住幽怨地质问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翊坤垂头立在书柜旁,听到阿姨的质问,捏紧拳头走到我身边,“不关樱子的事!”他只比我高半头,依旧瘦弱的身板却总是在有事时尽力地站在我前面,替我阻挡。

叔叔生气地踹了一脚椅子,“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阿姨问我,“樱子,你告诉我,那个男孩儿是谁?你能知道我们来了,他会不知道吗?他有胆子勾引我儿子就没胆子出来面对吗?”情绪上来的人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急忙劝阻,“阿姨,您别这样,您是想要闹得全校皆知,让全学校的人都看我们的笑话吗?”

“别的先不说,樱子,我和你叔叔可是一直把你当女儿疼的,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你管不得翊坤,你怎么能帮着他瞒骗我们?”

“妈,我都说了,这事跟樱子没关系,你就别逼她了。”翊坤说完反手推我离开,“樱子你回去上课,这儿没你的事儿。”

他一路把我推出宿舍门,正好看到满头大汗跑来的许辉,翊坤忽然慌张地改去推许辉,“你走,不许你进来!”

许辉拉住翊坤,声音低沉的说,“跟我有关的事情,我怎么能躲!”

不得不说,许辉的态度让我觉得欣慰,如果他敢逃,我一定会瞧不起他。

叔叔强行给翊坤办了休学,连人带行李一路押回家,手机被没收,房门被紧锁,翊坤与我,与许辉,与他卧室之外的所有一切都被隔绝。

许辉在翊坤家门外守了一个月,不分白昼与黑夜,我也胆大包天的请了假,却不敢回家,偷偷地住在收费低廉的小旅馆里,每天给许辉送些食物和水。

僵持一个月后,叔叔终于允许我进到翊坤的房间。

空洞的眼睛毫无往日神采,嘴边生出一圈黑色的胡碴子,很丑,很邋遢,我小声地说,“翊坤,我来了。”

翊坤抬头,空茫的眼神最终聚焦在我的脸上,嘴角机械般牵起一个苦笑,“樱子……”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平缓自己的语调,“翊坤,你有什么想法吗?我可以帮你。”

翊坤沉默了许久,嘴角苦涩的笑一直都没有消失,他似乎成长了许多,没有最初稚嫩的无措,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静默。

“我不回学校了,你和许辉好好念完……”翊坤的声音有些沙哑,让我仿佛看到他藏在被窝里无声啜泣的样子。

我们都只是简单的想要一份快乐,却始终没有办法去承担这快乐背后的挫折,想来也是,这世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简单的快乐!

“樱子,我不在,你帮我看好他。”翊坤走到窗边,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见许辉孤单落寞的身影。

“那你呢?”我追问。

“我爸带我回老家,正好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园子里的果树也需要人帮忙打理。”

我看见翊坤用他细瘦的手指透过玻璃窗描摹许辉的身影,眼泪忽然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翊坤……我能帮你做什么?”

翊坤的怀抱没有力量,也没有温暖,反而脆弱的好像我大力喘息也会让它支离破碎,我轻轻收紧环抱他的双臂,“翊坤,等我毕业了就去找你。”

“好,我等着你。”

等待是最不靠谱的事情,因为时光根本不经岁月的推敲,所有的“我等你”都像一句不经意的恶毒咒语,总有一天,它会让你深深地体味到悔恨,体味到遗憾。

我和许辉都刻意遗忘那晚发生的事情,这是我俩最擅长的技能,遗忘所有一切与我们当下关系不协调的事情。

高考结束,许辉带的这批孩子们以班为单位办了一个欢庆会,我有幸作为班主任的家属被邀请到了现场。

许辉很喜欢这些孩子,只要无关学业他都会无限制包容。

“许老师,唱首歌吧!”一个男生大叫,全班孩子都跟着起哄,吵吵闹闹间竟然变成了我和许辉合唱。

许辉大方的邀请我与他同唱,温柔体贴的姿态全然没有丝毫我们不是恋人的感觉透露出来。除了遗忘,他还会表演,而且演技成熟,往往以假乱真的十分成功。

我轻哼着附和他,偶尔与他默契的对视,彩灯五光十色地闪烁在他的脸上,标准的微笑挂在脸上,永远是一副礼貌沉稳的表情,只有我知道那不过是他觉得最舒服的面具罢了。

眼前浮动洋溢的青春气息越发蒸腾起暧昧的氤氲,这样鲜活的场景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了,尤其翊坤走后,我已经刻意的将这种明媚丢弃在了角落里,因为我认识的那个拥有世上最明媚笑颜的人已经不在了,我怕心会太痛。

翊坤说他会等我去找他,结果是,他等不及先一步离我而去。

毕业前夕,我被论文折磨的焦头烂额,忽然就接到翊坤去世的消息,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五味杂陈的心情,我一直都相信,翊坤他有好好的生活。

然而事实是,他并没有。

乡下安逸的田园生活也没能挽救他疲惫的心灵,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抑郁症,原来不开心是会死人的!

我努力镇定自己,权当麻木一般继续我的毕业事宜,难为我竟然还顾及到许辉,将消息彻底封锁,直到许辉顺利读研。

去到翊坤老家后,阿姨交给我一个档案袋和两封信,如果不是因为难以置信,我一定不会去看那封信,从某种意义上说,翊坤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但我坚信,死亡不是他乐意的选择。

许辉读完研后考到了我们曾经念过的五中,这几年他一直都没有问过我任何关于翊坤的消息,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认识翊坤,甚至连我也以为他早已经看开了,放手了。

直到他遇见了我们的老同学,无意中聊起了翊坤的死,我才知道,翊坤一直都在他心里,从来不曾记起,却也从来不曾忘记。

许辉近乎疯狂的冲进我家找我证实,我被他粗鲁地抓住双臂,男人的手,如鹰爪一般,死死的将我禁锢,我放弃挣扎,看着他通红的双眼里难以置信的哀伤与绝望,我不想流眼泪,不管是为了我们三个中的哪一个,所以我倔强的看着他,沉默着不说话。

他忽然就懂了,28岁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卸掉所有的伪装,再也忍受不了一般痛哭流涕,我盯着他因为哭泣而耸动的肩膀,有些明白了爱情的模样。

因为不放心许辉,所以我一直悄悄跟着他,也庆幸我对他的不放心,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许辉果然找到了翊坤的坟,并在那里选择了自尽,前世我一定对他们有所亏欠,所以今生才会用尽全力为他们哀伤。

因为我发现的及时,所以许辉抢救有效,为了避免他再寻死,我将翊坤的另一封信交给了他,翊坤只是要求他照顾好我,翊坤的要求他从来不会反驳,如果别人看了这封信,只会以为翊坤放心不下我,而我却知道,他只是不放心许辉。

后来,我们就结婚了,方便许辉照顾我,而他也不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应付其她女人,相识多年,被他当做亲人的我更适合与他相伴一生。

聚会办的很成功,许辉难得的微醺,临睡前,他倚着自己的卧室门,浅笑着看我,“樱子,如果有了孩子,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泪水湿了眼眶,我重重地点头。回到卧室后,从床头抽屉的最深处翻找出一个档案袋,心中那个想法更加坚定。

当年翊坤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除了他的无奈与痛苦,他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在当年关系被曝后就将自己的精子保存到了医院,他是真的想过要和许辉过一辈子的。

他想过所有会幸福的事情!只是他没能熬过幸福前的苦难。

在确定自己受孕后,我拿着所有手续去到翊坤存放精子的医院,进行了一次人工受孕。

这是我能为翊坤做的最后的事情。

而许辉一定会很喜欢这对双胞胎的。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有保质期,一旦期限到了我们就该去做新的选择,保质期的时间长短不一,有时候只一瞬,比如存活,有时候却是永久,比如死亡。

我做了新的选择,既打破和许辉之间的约定,也将另一种关系开启,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翊坤会给我安排好一切。

翊坤在那封信的末尾写到,樱子,介绍你和许辉认识的那天,你的眼睛里盛满了阳光,我知道那是喜欢的光芒,原谅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抢走了许辉,现在我得到了这罪孽的报应,所以我把他还给你了,我没有得到的幸福,全部都给你,你一定要幸福!

怀孕的消息被婆婆知道后,她欣喜地抱着我,我以为她是太兴奋,推开她后却看到她满脸泪痕,她说,“谢谢你!樱子。”

似乎有一个幸福被开封了,只是,我还不知道它的保质期能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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