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太康王的话谁能听不出其意?所有人都和依清绝一样震惊,也都各有心思。
琴箫为了不让太康王注意到自己,便躲在了岐鹿派弟子当中。台上这么热闹,她原本挺有兴致观看,现在却随着尘潇一起紧张起来。
尘潇听完赐婚,忙向太康王叩首。他当然明白太康王在利用他打压依清绝。他的心颤了一下。回想起那天夜里,依清绝将那枚曾经挂在正阳剑上的血色玉坠交给他,并用玉坠在他手上印下了掌门印记。
他还想起。更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依清绝在崖边第一次看到他。当时剑弈魂急急赶来。两人离开后他偷偷跟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持着正阳剑是你的命,但守住昆吾派是我的命。”依清绝说完,便将剑弈魂佩剑上的血色玉坠吸在了手上,将掌门印记印在了上面,又将玉坠还给剑弈魂。
只是当时剑弈魂并没有接,那枚玉坠便一直留在了依清绝手中。
这玉坠持着曾经的命运又回到了尘潇这里,终还是被它寄命的人一剑斩裂。
那么,依清绝对他说“物归原主”到底含了几分真诚,几分假意呢?
他刚刚与太康王说,“天意取舍,谁能抉择。”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尘潇心中冷笑,这一刻他才知道,依清绝从未了解过自己,如他从未了解过剑弈魂一样。
他们师徒背负的责任,从不需要权力来加持,更不是天意,而是他们自己的情。
若不是他们想要的,即便是上天授予又能如何?
他连玉都毁了,还怕推了这桩婚么?若是以前,尘潇倒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抗。
可是现在,他必须反抗。他不仅要替师父做他想做却没做的事。更是因为,他的心,已经交出去了。
见尘潇半晌没有谢恩,也没有动作,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连太康王都神色微变。
尘潇收了思绪,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直起身子,眼神震惊看向太康王。不仅如此,恐惧也逐渐在他脸上晕开。像是看到了恶鬼……
这可把太康王和他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几大掌门都倒吸一口凉气。
后面的人自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台上人神态,也跟着一起发慌。
尘潇惊恐的神色只持续了片刻,便慌忙俯身对太康王叩首,朗声道,“主上,万不能以喜冲国丧,恐有不吉,请主上收回恩赐。”
“你放肆——”没等众人震惊,太康身边的宫人先怒喝道。
“主上——”尘潇直起身来,抬头看向太康王微微抽动的脸,“在下,心已许她人,断不能接受赐婚。请主上,收回恩赐。”
天下竟有人敢当太康王的面拒他亲赐的王室的婚礼。这还不足以让人震惊吗?
现场的鸦雀无声已经说明此刻众人的紧张。
凌潇阁众人都没想到尘潇会如此草率,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不过,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尘潇什么时候心许了她人。
采桑给凛笙眨了两下眼,意思问他尘潇心许之人是谁。凛笙脸上一红,悄然低下头去。“嘶——”采桑觉得他无趣,又碰了一下燕小炳。燕小炳没好气看了她一眼。
就在她再想用眼神问听雨时,忽然对上如雪的眸子,被吓了一跳。一嘟嘴,忙低了头。
听了尘潇的话,太康王愣了一瞬,杀意渐渐爬入他的眼中,“你再说一遍——”他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的。
“主上,万不能以喜冲国丧,恐有不吉。在下已心许她人,不能接受赐婚。请主上收回恩赐。”尘潇没有叩拜,又重复了一遍。
若不是刚刚太康王将佩剑扔了,那柄架过曲汇言颈上的剑现在一定架在尘潇颈上。
太康王的愤怒逐渐拉满,他厉目看着尘潇,却强烈压制着怒气。“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不等尘潇回答,他一眯眼,“你拒的,不是孤的赐婚,而是这天下人对你的信任。”
青璋的心颤着,她竟没想到尘潇会如此不要命。她紧张跨了一步,被剑痴一把拉住。
“主上,我正是为不负主上信任,不负天下人的信任,才请您收回恩赐的。”
“你——”
“主上——”尘潇眼神一寒,竟是让太康王顿了一下。
“在下身份卑微,能得主上抬爱信任,哪有拒绝之理。实属怕冲撞了国运,引来大灾。”
尘潇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对呀,今日是王后祭天的日子,赐婚确实冲撞了。
没等太康王再怒,尘潇又道,“主上,向天祈愿,以诚为本,方能逢凶化吉。”听到这里,太康王心中一惊,羲和更是惊骇。
“不瞒主上,前些日子,我莫名昏睡了三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听到这,昆吾派众人心都似被抓了一把。
“在梦里。我去过几个不知名的地方,遇到了很多劫难,九死一生,最终在都广野后面的封野山,得一神女相救,并送我几句寓言。说是可镇邪煞,保都广野地脉肥沃,无灾无邪,五谷丰登。”
太康王怎么能想到,尘潇会用合虚山魔脉来威胁他。他更没想到,自己真的就那么让他说下去了。
依清绝的震惊或许超过在场所有人,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尘潇。那个乖顺的孩子,终于长成了连他都有点害怕的大人。
尘潇的故事,将台下所有人吸引。无论是他口中的神女,还是那让人充满想象的寓言,都钓住了他们的好奇心。
“我谢神女相救,问她想要什么。她说,要我的心,只要我不相负,寓言便只是一个警示。我若相负,寓言成真,邪煞复出。”
尘潇眼眸掠过一丝恐惧,“主上,您有所不知。我自从拿了正阳剑,日日噩梦缠身。”他眼眉低垂,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总在梦中看到一个满身鲜血的红衣男子,怨煞之气缠身……”尘潇一抬眼,“让我帮他申冤。不然他就会一直纠缠我。”太康王竟然吓得后退了一步。
昆吾派众人已是听得心惊不已。
尘潇的话没有停,“可是我问他有什么冤屈,他又不肯说。修习之人,自不会怕那些怨煞邪气。所以,只要他不影响我,不涂染正阳剑便是日日缠着我也没什么。但是我与神女许下承诺后,这红衣男子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
尘潇眼眉蹙起,神色显得甚是慌张,“可是,刚刚您的赐婚我有了犹豫,抬头时竟看到了红色……”
尘潇没有说下去,太康王却颤了一下。
“你胡说八道,快……”
尘潇瞥了一眼说话的宫人“我是想说,怕刚刚是神女以为我要负她。”,那宫人忙吓得闭了嘴。
尘潇看向太康王,“主上,这寓言我并不太懂。只觉不详。赐婚于我乃是天恩,我企有不乘之理。可是,我若为乘天运引来大灾,则是真正弃您的信任,百姓的信任。更何况,负了神女,不就真成了薄情寡义之人?”
尘潇这一番言辞说得动容,使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尘潇见氛围拉满,又道,“朝中梁才辈出,我相信定有人能猜出其意。”
太康王蹙着眉,默认了他说出寓言。
“无根之雨,暗明慌慌,祈愿之书,收之空无。”凌乘云和羲和听到这里,心中同时一个哆嗦。
“中南之交,地野寂寂,荒山空墓,神鬼难移,必以人祭。”虞维和各州属执事个个吓得面白腿软。
尘潇抬头看着太康王略带惊恐的眸子,“赤弓白羽斩九婴,西禄山崩扳指出。神玉可附战神魂,五兵邪魂引罂粟。”
……
这一下,九大门派的人几乎个个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