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徒

警局里，周慧和李自强还没走，周妈妈双目无神地呆坐着，李自强则依旧埋着头，时不时地看看周慧，嘴里喃喃地说着：“我们先回家去吧。”

于力力见状，单独将苏味带进了办公室，已经不年轻的父母此刻只想早点再见到自己的孩子，并不会想听警察陈述案情。

“我还没去调查你说的那辆红色宾利，不过我今天遇到了它的主人。”

“李青青？”

“对，她上了另一辆车，车牌号跟你说的只差一个数字。”

于力力将在芸莱酒店的情况告诉了苏味。

苏味听完转身就要离开办公室。

“苏味，”于力力叫住了他，“我告诉你这些已经不合规矩，你……”

“放心吧，不会影响到你。”

于力力仿佛生吞了一口蟑螂，有点反胃地瘫在椅子上，回想起当天早上在警局不远处的早餐店遇到苏味的情景。

苏味头天晚上只趴在车上睡了三个多小时，便被噩梦惊醒，他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自己的父亲了，他梦见父亲被犯罪分子枪杀，满身弹孔地躺在血泊里，他远远地蹲在掩体后面，想喊却喊不出声音。身旁的枪声却渐渐被一声“师父！”淹没，他转头一看，竟看到了于力力的脸。

梦醒后他立即叫人查了资料，于力力确实就是他父亲苏前当年的徒弟。

梦境还是跟现实有一些差距，可这样的差距一直都是扎在苏味心头的一根刺。十五年前苏前在带着徒弟于力力执行任务时，为了保护于力力而牺牲，那时他只有十一岁，两年后，他的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而病逝。苏味的爷爷是商人，走时留下了巨额遗产，而后苏味就成了继承大笔财产的孤儿。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努力地学习生活，研究生毕业后创立了自己的公司，由于才刚处于起步阶段，不容得随便失败的他便经常加班。

“我没想到是你来查这个案子，”苏味向于力力表明身份后说，“警察局是没人了吗？这他妈也能遇到？”

得知苏味是自己的师父的儿子，于力力顿时没了胃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瑶瑶是不是已经死了？”

于力力头脑里有些混乱，苏味盛气凌人地逼问，他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沉默了好一会儿，于力力才抬起头：“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我可不可以向警察局申请，换人啊？”

“不能。”于力力毫不犹豫地说。

“怎么了？怕我一去说，上头就判你个什么办案不力之类的罪名？”

于力力不想再解释，当得知苏味的身份后，他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破了这个案子，但一想到李贝瑶可能已经遇害，眼神便又黯淡了下去。

苏味将李青青的车牌号甩给于力力便离开了。

看着苏味的背影，于力力懊恼地啃了一口馒头。

“师父！”丘亚突然冲进来打断了于力力。

“干什么啊？这么大声？”他慢吞吞地说

“那个李自强……他招了。”

于力力怀疑自己听错了，蹭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苏味从于力力的办公室出去后，又劝了一会儿怎么都不肯离开的周慧便要自己离开。

“小苏你去哪里啊？”李自强见苏味要走，有些慌张。

“叔叔，我去办点事，等下就来接你和阿姨。”

“哦，我……”

苏味看出李自强是想跟着自己一起走，也许他想一起去找与李贝瑶有关的线索，但还是拒绝了：“您就陪着阿姨在这里等我吧。”

李自强已经抬离椅子的屁股就又坐了回去。

周慧继续双眼无神地发愣，李自强却越发坐立不安。他透过接待室半透明的玻璃，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警察，像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幽灵，他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却总是觉得他们就在外面死死地盯着自己。

李自强不敢再看外面，低下头时却兀地看到漆黑的桌面映出了自己的脸，他竟被吓了一跳，双手赶忙蒙上去，额头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叔叔阿姨，再喝点水吧。”一位女警察拿着水壶进来往李自强面前的纸杯里掺着滚烫的开水。

周慧抬头看了看她，大约是和李贝瑶差不多的年纪，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李自强却似听不得这声音似的打了个颤，手碰倒了杯子。

“哎呀，叔叔，没烫到您吧？”

“没有，没有。”李自强一边说一边继续颤抖着双手，在女警察要接过他的手看看有没有被烫到时，他直接伸手抱住了她的水壶。

女警被吓了一跳：“叔叔，这么烫你干什么呀？”

“哦哦，”他被烫地缩回了双手，回避着女警的眼睛，“我……我……”

“小张，”女警不解地看了看李自强，李自强则将头继续往旁边转，“你快带叔叔去厕所用凉水冲一下手。”

李自强不得已地起身，微微颤抖着跟着小张走出接待室，后背的衣服早已湿了一大半。

待李自强回来时，看到那位女警在跟丘亚说着什么，一看到他进来还看了看他，他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周慧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晕倒后被送进了医院。

“他被抓时说过，绝对不会把我供出来，他也信守了承诺。没想到如今我却因为……因为要找女儿，自己走进了警察局。”审讯室昏暗的灯光照得李自强有些苍老，他坐在审讯椅里说话的神情却不再惊慌。

“苏味带我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能再把我带出去了……我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我就觉得你们都在盯着我……”

“你这个徒弟，对你还真是挺孝顺的。”听完李自强的供述，丘亚说。

“师父，我翻了当年的卷宗，屈凌峰确实在一被抓的时候就承认了全部罪行，而且没有共犯，当时被判了十五年。”

“我记得那个案子，当时影响不小，被害人是被迷奸，然后被仍在路边，活活被冻死。”

“这两个王八蛋……”

“屈凌峰一直强调把被害人扔到路边是希望被人发现好施救，并不想她死，所以……”

“所以就只判了十五年？”丘亚义愤填膺，“当年那些法官也他妈是些王……”

“哎哎哎，”于力力打断了他，“年轻人，不要这么冲。”

“我看李自强那个样子，也不像大恶的人，丝毫沉不住气呀，当年怎么还是想跑。”

“他又不傻，有人替他顶罪他难道还义正言辞地站出来？而且你没听他说本来就是喝酒……哎呀哎呀，先不说这个了，报上去，该重审重审，该重判重判，还是专心搞我们自己手里这个案子吧。”

“想想那个屈凌峰坐牢都快坐满了，嗨，现在这牢岂不是都白坐了？”

“屈凌峰是李自强的徒弟……嗯……”于力力又瘫在了椅子上，“虽然是些人渣，可这人渣对自己的师父倒还真不错啊！”

“师父，不是我说，要是你犯了……嘿嘿，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丘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丘亚，绝对挡在你前面。”

“去你的吧，少咒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