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拉着妈妈的手,从托儿所出来,一蹦一跳地下了电梯,走在回家的路上。
西边的天空整个儿闪着金光,小朵小朵的白云,在晚霞里跳跃着。如同一群游戏在橙红海水里的鱼群,跃出水面的鱼儿,来不及抖落身上的水珠,很自然地围拢成一条一条耀目的金边儿。
妈妈说:“好美呀!宝宝等一下,妈妈要拍张照片。”
宝宝的目光顺着妈妈拍照的方向仰视着,惊奇地叫起来:“妈妈,白云好蓝呀!”
妈妈被逗笑,纠正道:“宝贝,是白云好白,不是白云好蓝呀。白,本来就是一种颜色呢……”没等妈妈说完,宝宝又欢快地叫起来:“妈妈,白云好白呀!”
看着这个小小人儿,这个生长在城市里的宝贝疙瘩。他从一条马路走向另一条马路,从一座高楼走进另一座高楼,从一所房子走进另一所房子,然后在这些房子里静静长大。
他与大自然的接触,仅限于只是头顶的那一块天空,还有窗外的几棵人工培植的草木。
当然,节假日可以去公园和一些风景点。可是,那些湖泊与假山,修剪整齐的花草,被木架子支撑得四平八稳的树木……那些长成园艺师设计图上的美景,已失去了天然去雕饰的灵性,还是被孩子们视若天堂。
妈妈很想跟他说,宝贝,大自然才是最美最丰富最动人的人间天堂呢。只有住在大自然里,才能真正领略和读懂它的美好:
夏天,清晨草尖上的露水,一颗一颗晶莹如珠,忍不住用指尖碰触一下,才敢相信那真的是手指与一滴水的艳遇;
冬天的山坡上,松鼠从这棵大树跳到那棵大树,从这根树枝跃到那根树枝,积雪纷纷扬扬抖落下来。真担心这些小可爱们,脚力不稳,一不小心掉下来呀;
小燕子在屋梁上做窠,燕子宝宝叽叽喳喳把头伸在窝外来,是四只还是三只?实在看不清楚。搬来木梯子,爬上去数一数,有三只呢,心里终于落了定;
院子里蹒跚着刚出壳的小鸡小鸭,一小团黄绒球球,圆滚滚的,站也站不稳,柔软得如同男人心尖上的那抹情。大人小孩总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一摸,或是搂在怀里焐一会儿,好让彼此感受一下这尘世间最真切的怜惜与温柔;
还可以在乡间的水泥路上将骑自行车骑得飞快,因为路上人迹稀少,几乎没有机动车经过;
还可以在挖完花生和红薯的地里烤花生或红薯,因为被烧过的枝枝叶叶也是一种肥料,不用担心污染被环境;
还可以在自家的池塘里钓鱼,将大把大把的自由与欢乐,一起装进晴天丽日里;
还可以坐在月夜里数星星,天空就像一个装满钻石的首饰匣,原来每一颗星星都会眨眼睛。
……
想到这儿,妈妈心空里突然生出几朵阴云。想到晚上带宝宝出门玩的时候,他总是仰起小脸,认认直真地寻找月亮和星星。而每一次,只有一两颗星星散发着无聊而疲惫的微光,奄奄一息的样子,毫无生动可言。可是,他还是用稚嫩的小手指向天空,双目奕奕,惊喜地叫着:“妈妈,星星在那儿呢!”
童年不就是应该真实生动、五彩斑斓的么?只是,她的宝宝只能从动画片和儿童画册里,做着各种纸上谈兵,画饼充饥的游戏。摆在他们面前的精彩世界,都是经过修饰和加工的东西,都不是那个真实而丰富的原生态的大自然。
生长在城市里的孩子,到底有没有农村孩子幸福?妈妈心里多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时间是一把钝器,藏得越久,离得越远,人在大自然中吸收的灵性,也会染了潮气似的,锈得面目全非。她想,不管怎样,她应该抽出一些时间,带着宝宝,带着灵魂,回到大自然里,重温那些尘封已久的美好时光。
她决定,下一次,如果宝宝再告诉她“白云好蓝呀”,她不再及时纠正。也许,在宝宝眼里,最美的云,本应该是蓝色的。也许,在她童年的时候,也跟妈妈说过同样带着奶香味儿的童言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