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乡村的月亮比城市更加圆润明亮一点,没有高耸入云的楼房,天空是那么纯净无垠。月亮像银盘一样挂在高高的天上,照耀着绰绰约约的树林,庄稼、小河也沐浴在它的清辉下,村庄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声,四周是那么的寂静。
这寂静的夜,家家的院子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农村的夜晚一般天黑以后人们就不大出门了,偶尔有几个处得较好的在一块唠唠嗑,也伴随着一两声哈气声。劳累一天的人们就想美美地睡一觉,真是日出而落,日落而息。
人们能通过天空的星月来判断明天是一个晴朗的好天,还是下雨天,规划明天将要进行的农事活动。
一年有那么一天,人们对月亮是充满热烈的感情的,也愿意放下美美的睡眠,坐在院子里向天空仰望,那就是八月十五的日子。乡村的人们对于节日总有一种敬畏之心,觉得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节日,必须重视起来,这其中包含着许多美好的寓意。
八月十五的团圆节,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多好啊!人们都欢天喜地地过节。记得我们家里的中秋节是从中午就开始过的,而过节最好的美食就是炸肉圆,炖小公鸡了。
尽管那时乡村的生活并不富裕,但是过节这天,必须要烧几个美味的菜犒劳家人已经没有多少油水的肚子。妈妈会到街上去,买一长条有肥有瘦的五花肉回来,这种肉炸肉圆吃口感非常好。
我们家的团圆节基本上是不团圆的,爸爸在外地工作不太顾家,即使中秋节也很少回来,我们对此也习惯了,每逢佳节不思亲,有妈妈、外婆和弟弟在身边就觉得满足了。
妈妈把肉买回来,外婆就开始把它切成小块块,放葱和生姜开始剁起来。那时也没有绞肉机,自己剁的肉味道好。“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像一首优美的乐曲,敲荡在我们的心间。剁好以后,外婆会打几个鸡蛋进去,再放一点面粉,说这样炸起来又酥又不容易碎。
家里长得高高大大的公鸡也成为我们的美餐目标,尽管它东躲西藏、上蹿下跳地逃命,奈何我们全家上阵围追堵截,最后还是被我们按倒在地了。我可没有胆量去杀鸡,外婆是杀鸡的高手,她逮到公鸡以后抓住它的翅膀,踩着它的腿,把颈子里的毛拔几下,然后一刀下去血就流出来,用一个碗放一点盐接着血,等会血慢慢凝固,烧鸡的时候放进去,据说很滋补。小公鸡摆脱不了被美食的命运,在地下挣扎几番以后就不动了,我虽然可怜它更想吃它。
家人用开水烫毛以后烹调,烧在锅里的时候,香味就一阵阵地飘出来,我们的鼻子就像小猫一样嗅个不停。妈妈知道我馋,经常会从锅里铲一块说给我尝尝味道,“是咸还是淡?”我沉浸在吃的氛围当中,一边吃一边说:“正好!不咸不淡。”
一个锅里烧着菜,另一个锅里煮着家里种的大米饭。妈妈有时会把米汁盛一点给我们喝,大米汁是黏黏的浓浓的,充满了稻香味,是我们那时好喝的饮料。
在外婆、妈妈的忙碌下,一顿丰盛的午餐就完成了,我们坐在桌前,品味着烧得红通通的肉圆,啃着诱人的小公鸡,有时还有鲶鱼,这一顿饭我们吃得有滋有味。我和弟弟吃得最多,妈妈和外婆时而微笑着看着我们。有时还能泡着锅里的香脆锅巴,放一点肉卤,锅巴沾了卤以后,吃起来非常鲜脆。
外婆为了让我们吃上脆锅巴,会把饭装起来,用小火炕一会儿锅巴。鲜黄的锅巴从锅边慢慢地分开,外婆用铲子铲了一大块给我们做零食吃。
下午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疯玩,跳绳、踢毽子玩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下来,让我们期待的那个又圆又大的月亮即将升起。妈妈在准备晚上的糖饼,她把发酵过的面团,放在桌子上,用自己收获的芝麻在锅里炒熟碾碎,拌上白糖,包在发好的面团里压扁,放在家里的大铁锅里慢慢炕。一边炕一边翻身,直到炕得两面都金黄的,芝麻饼就好了。正好我们在外面玩饿了,新鲜出锅的芝麻饼有点烫,我们也顾不得了,一边咬一边甩手,手指烫得微红。新出锅的芝麻饼,是煊软的,里面的芝麻和白糖很香,我一口咬下去,它就变成弯的了。圆圆的芝麻饼,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可亲可爱。明月已经升上屋顶了,皎洁地照着大地,我们跑它也跑,月亮仿佛慈爱地看着他的子民,妈妈和外婆会对着月亮虔诚祷告,希望月神保佑人间风调雨顺,家人平平安安。
吃完芝麻大饼赏过月亮,不知不觉夜渐渐深了,我们玩了一天,感到非常困倦。妈妈在大锅里烧一锅热水,放在盆里让我们洗手洗脸洗脚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微微地下垂了,然后朦朦胧胧爬上大床,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在睡梦当中有时触碰到妈妈的脚,就感觉特别安心。
我想在我小小的心灵当中,有妈妈在身旁,每一天日子不管是苦还是累,也并不觉得难。后来离开家乡,很少能吃到那么香甜的芝麻大饼和鲜美的公鸡了。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好在每年还能和亲人继续欣赏那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