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孝的日子平淡而单调,日复一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轻尘设想的留在张府,以便查明真相,也成了一句空话。张家上下将她当做了透明人,除了苗儿一直相伴左右,她几乎见不到任何人——没有人愿意踏入这个小院,没有人愿意接近她。而她,戴孝之身,更是不便走出去接近别人。这偏居一隅的小院,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计划落了空,轻尘甚是着急。明日是娘的“五七”,一定要和舅父商量一下对策才行。可是,如果舅父知道了自己答应张老太爷的条件,是否会大发雷霆,对自己失望呢?一个多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呢?为了一个不确定是否能得到的真相,搭上自己的一生,是否值得?不,不,不,为了娘,一切都是值得的!
“姑娘,姑娘?”正胡思乱想之际,一声清脆的呼喊唤回了轻尘的意识。
“何事?”见苗儿一脸神秘,轻尘很是好奇。
苗儿小心地看了看门外,确定四周真的无人,又拉着轻尘往屋里紧走几步,才小心地说,“我刚去浣衣房,英嫂告诉我一件事 。”
如此小心谨慎,苗儿定是听说了什么秘密,轻尘直觉这秘密跟娘有关,她有些紧张,拉着苗儿的手问,“什么事?”
“英嫂说,赵家老爷和赵公子来府上议亲那日,午宴过后大约半个时辰,她送浆洗好的衣服到大夫人房里,正碰上婉夫人送糯米糕给大夫人。大夫尝了一块说味道很好,让婉夫人送一些去书房,给老太爷和两位贵客尝尝,顺便送些醒酒汤去。”
轻尘认真地听着,希望能从中找到疑点。
“在大夫人房里时,婉夫人还有说有笑的,并未有哪里不对劲,离开时,她们二人一道,路上还聊了两句,后来婉夫人往厨房去拿醒酒汤,英嫂去浣衣房,就分开了。”
轻尘点了点头,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娘本就给老太爷和大夫人各备了一份,分别送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之后呢?”
“后面的事英嫂就不知道了,她只说婉夫人确实是往厨房的方向去了。我也去厨房问了问,那天下午是齐妈妈当值,她早备好了醒酒汤,可前头一直没有人传,她正寻思着叫哪个小厮去送一下,婉夫人就到了 。”
看来娘确实去了厨房,“娘的神色如何?齐妈妈怎么说?”
“婉夫人神色正常,还跟齐妈妈说这大热的天, 也要在厨房守着,辛苦了之类的话。”苗儿顿了顿,脸上一片悲凄,“齐妈妈说,她在厨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辛苦,只有婉夫人!婉夫人那么好,怎么就 ……”说着,苗儿鼻子一酸,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轻尘心里也不好受,不过这次倒没有哭,接二连三的不幸,早让她哭干了眼泪。眼下,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寻找疑点上,这也淡化了她的悲伤情绪。
安抚了苗儿一番,轻尘继续之前的询问,“后来怎么样?娘拿了醒酒汤去书房吗?”
在这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幸有苗儿陪着自己,她可以走出院子,去探问,去打听,还能替自己和舅父传递消息。她简直就是自己的眼睛,能看自己想看;她又是自己的嘴,问出自己想问;她还是自己的耳,听尽一切谎言与真话。轻尘不住地想,苗儿就是娘留给自己的安慰和希望!
苗儿抽了抽鼻子,“齐妈妈见婉夫人拎着个小食盒,不便拿汤,就换了个大食盒,将糯米糕与醒酒汤一道放置妥当,交与婉夫人。齐妈妈还告诉婉夫人,晚饭间她会把小食盒送去,顺便熬些清热解暑的汤给她。”
这里也没有问题,娘一向与人为善,不论身份高低,她都平等视之。因此,张家下人待她们母女二人都很好,从未因任何小事为难过她们娘俩。
似是印证轻尘的想法,苗儿接着说:“那日晚饭间,齐妈妈送来了可口的饭菜,一并送来的还有食盒和汤。”
说到这里,苗儿哽咽了,她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总算没有再哭出来,艰难地继续道:“齐妈妈她,她不知道那时婉夫人已经不在了。进门时还笑呵呵的,看到屋里的情形后,饭菜和汤水洒了一地。”
轻尘想象着当时的场景,她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齐妈妈震惊的表情。她仰起头,大口呼吸,极力控制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要掉下来。情绪被回忆感染,她不由自主地想象,假如那天她没有去莫家,假如是她发现了母亲自杀,该当如何?
想象终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胡思乱想了一会,轻尘总会回过神来。“这么说问题出在书房?母亲拎着食盒真的去了书房吗?”轻尘觉得她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拜托了小丁哥帮忙打听,有信了他会想办法告诉我的。”
轻尘有些泄气,眼看就要接近真相,却戛然而止,一无所获,就像深陷泥潭一样,越挣扎越无望,空有一身力气,却只能静静等待,什么都不能做。是啊,眼下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