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降落在流亭机场,邢可怡迅速从行李架上取下背包,抢先向外走去。幸好她坐在前几排,头等舱也没两个人,跟着六七个人排队出了机舱门,飞快地超越前面的乘客跑向出口。
舅舅李学明已经等在出口,脸色凝重而憔悴,看见她跑出来,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就往外走。邢可怡着急地问舅舅究竟出了什么事,李学明说:“先上车吧,这里人多,说不清楚,吃饭了吗?”
邢可怡忐忑地看着舅舅,大半年前舅舅到她家还神采奕奕,西装革履,舅舅特别讲究仪表,头发总是梳得整齐,衬衫雪白。她每次都让爸爸向舅舅学学,因为爸爸穿衣服总是马马虎虎,也不讲究发型啥的,还抽烟烫坏衣服。
今天舅舅面容灰暗胡子拉碴的,完全判若两人,没有大事不会这样,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抱着舅舅的胳膊一路走得迷迷糊糊的。
走到停车场,没看见自家的帕萨特,她松开手,看见舅舅上了一辆银色捷达车,以往舅舅来都不开车的,需要的时候都是开爸爸的车。
她也上了车,扭头就问:“舅舅,你先说出了什么事,我爸妈怎么联系不上了?我今天接完你电话就在学校给他们打电话,结果都关机,是不是犯罪被捕了?”
李学明看着外甥女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疑问,心里苦痛难当,这么可爱的孩子一下子失去父母能受得了吗?虽然她从小就懂事开朗读书又好上了名校,但她会不会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李学明转头发动车子驶离机场,路上车很多,他努力让自己镇定。邢可怡没等到舅舅的回答,心一下子沉到海底,爸妈肯定出了大事,不会是……?她不敢想下去,急得眼泪打转快要哭出来了。
“可怡,舅舅等一会儿跟你说,开车不能分心,舅舅老了眼神不好。”邢可怡只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很快进了市内,李学明把车直接开到了医院,进了门诊大楼后面的停车场。
邢可怡傻眼了,怎么到医院来了?爸妈身体还不错啊,难道得了急病需要动手术?她狐疑地看向舅舅,一时全身发紧手脚冰凉!
李学明没下车,看着外甥女,眼眶已经红了。他迟缓地开口说了一句话,对邢可怡来说像霹雳一样的话:“可怡,你爸妈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
即使过了十年,一想起当时的情景,邢可怡的头仍然嗡嗡作响,她宁愿自己没有耳朵,听不见这个噩耗!那她就还是原来那个世界一片灿烂的小姑娘,还是那个吃什么都香的小吃货,还是那个同学羡慕聪明开朗点子灵活考上名校的学霸!
邢可怡听得眼前一黑,她伸手抓住舅舅的右臂,整个人好像要沉入大海一样没有了重心:“什么?舅舅你说什么呢?怎么会呢?前几天我妈还给我打电话呢!”她摇着舅舅的胳膊,眼睛发直地颤声问道。
李学明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自己失去了最亲的姐姐姐夫,外甥女失去了父母,昨天他已经经历了一场炼狱般的折磨,但毕竟他是中年人,孩子怎么能一下子承受这种打击呢?
他伸出左手扶上可怡的肩膀,轻声说:“可怡,舅舅是昨天得到消息的,赶到现场才知道多惨,是多辆车撞到一起,你爸妈都没有机会躲开。”
邢可怡哇地一声哭喊出来:“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他们不会死的,就算伤了残了我会伺候他们的,我爸妈没做过坏事,怎么能让他们死呢?”她边哭边泣不成声地对着舅舅说,哽咽得声音都变了调。
李学明的心撕裂般疼,从昨天到今天他几乎没合眼,在交通部门跟着处理事故,接待闻讯而来的亲属,只吃了几口饭,四十多岁的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可怡,这是没有想到的意外,舅舅也特别难过,事故已经鉴定完毕了,现在他们就在医院的太平间,你跟舅舅去见见他们吧,等处理过程结束,过两天就要火化了。”
他也是边哭边说,十几年前父母去世后姐姐一直很惦记他,是他最亲的人。老天真是不长眼,姐姐夫妇俩勤劳能吃苦,奋斗半辈子总算过上好日子了,却遭遇这样飞来横祸。
邢可怡哭了好一阵,浑身都没劲儿了,她抬起泪眼,看见舅舅也那么伤心,更加难过。她想马上去看父母,就抹了一下脸,告诉舅舅要下车。
两人慢慢扶靠着走进医院,出示了相关手续,医院工作人员带他们走向太平间。邢可怡始终拉着舅舅,脑袋胀痛脚步轻飘,她怕一松手自己就会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