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馒头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是米饭发来的。
他们一直躺在彼此的好友名单里,没有拉黑,没有删除,也没有聊天。
这是分开后的两年里,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聊天列表里。
点开一看,是一篇微信推文《在北京,有个被你踩在脚下的人间》,写的是关于一些追求梦想的年轻人在北京住地下室的经历。看完后,馒头回了一个问号,米饭回复问到:你当时在北京,过得也这么辛苦吗?
馒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辛苦吗?她没有住过地下室,钱包没有被偷,也没有被黑中介坑;不辛苦吗?在离家千里的地方,所有本该有人陪伴有人照顾的节日和时刻,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但想想那个时候,她过得还是饱满的,每天醒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离他到北京团聚又近了一天。
可2年之后,她依然是一个人在北京。
02.
2年前,他们刚毕业,从来没想过地理的距离对感情的维系有多重要。所以他们一个去了深圳,一个来了北京,一南一北的两座梦想之都。分开前,他们说,要各自辉煌,然后把成熟优秀的自己送给对方当一辈子珍藏的礼物。
分别得郑重其事,未来也看似光明坦荡。
可当分开的日子真正分摊到每天每时每刻,才发现生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不如意。
馒头习惯了他吃饭的时候给她挑出香菜;习惯了喝奶茶的时候,自己嚼珍珠,他喝奶茶;习惯了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嘱咐他带伞,自己一身轻松地出门……很多的习惯,她都逼着自己逆转到还没遇到他,未经软化的样子。
她每次在电话里跟他提到这些的时候,他都当做是小女生在矫情撒娇,然后用宠溺的语气说:好啦我知道啦,我们再忍忍,我会去北京找你的,等我。馒头听后也总是配合地点头说好,等你。
其实,她还有很多比这大点的事儿,没有跟他说。
比如,有次生了病整夜整夜地睡不到,因为工作还在试用期没有医保,刚交完房租,压根没多余的钱去医院,就用年轻作为资本一天天地熬到好转;
比如加班回去的路上,碰到一个男人在拐角处小便,一转身四目相对时,对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她身后跟了几公里路,直到她小跑到了行人密集的地方。
很多真正让她感到孤单害怕的时刻,她都没说,因为害怕自己会在电话里忍不住哭出声,更怕他在电话那头用心疼的语气说:你别哭,我抱不到你。
03.
馒头从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两个人还没分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米饭在说,她带着笑听着偶尔附和。异地之后,还是如此,通过电话,米饭跟她说他同事的趣事,老板的八卦或者是吐槽公司的规章制度。
有时候,他会问她公司或者同事怎么样,她会回都挺好,她不太习惯占用大片大片的时间去讲诉生活的细碎,而是更倾向于在某个突然很想跟他讲讲话的瞬间,把想说的写在他的留言板上,然后在末尾加上“想你,也等你”的字样。
跟室友在逛街,她在试衣服,我在外面看包,周末商场人很多,座位都被人占了。想你,也等你。
北京的夜晚已经有秋天的凉意了,你在那边肯定还在吹空调喝电扇,前面有对小情侣好像闹别扭了,女孩蹲在路边耍赖不肯走。想你,也等你
今天去中戏,本想看好看的小哥哥,但忘记了他们还没有开学,好蠢。想你,也等你
……
04.
馒头一直觉得,他们真的会像约定的那样,一起在北京租一个小单间,每天早上一起出门,晚上谁下班早就做好晚饭,洗漱完后窝在沙发上看没有营养的肥皂剧。
毕竟那个时候,他们是真的在为共同的将来努力,上班的时候兢兢业业,下了班会找各种书看充实自己。
开始的时候,米饭说:想让自己变得厉害点,这样到北京了就能进大公司,赚大钱也花大钱。
但信心这个东西就像吹气球,一股作气吹起来之后,就算口子扎得再紧,也会在每个时刻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泄气。
那年年底回家过年,他们裹着大衣,在kfc临窗而坐,外面起着大风,走在路上的行人都皱着眉头半眯着眼,从门外进来的人,身上带着初雪的味道。
米饭对她说:家里有个亲戚在深圳那边创业,需要人手,给的待遇也不差,所以,可能一时半会不能去不了北京了。
馒头刚想开口,刚喝下去的可乐在胃里冒了泡,气体从鼻腔跑了出来,呛得有点难受,她平复了下自己说:对你亲戚来说,他缺的只是你这个人手,你有没有想过,我缺的却是一个能陪我走完后半辈子的人。
“我没想过我们会分开,你可以来深圳,或者,我们再等等……”
05.
其实,她早就看到了他的迟疑和犹豫,而且离约定时间越短,这种感觉越强烈。
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电话里的他常常叹气:你说,我们在北京会不会过得很苦啊?如果明年要换工作的话,现在行业变化这么大,不知道能不能在北京有一个立足之地;虽然每天都在想办法充实自己,但不知道做的这些对以后有没有帮助,这种没有茫然的日子,过得有点累……
馒头能理解他的感受,就像是在跨越一个悬崖,在助跑阶段能一路带风地奔过去,但到了悬崖边,切实地感受到和看到了危险的信号,自然会放慢甚至停下脚步的。
理解是一回事,但仍忍不住抱着幻想和希望,她希望的是他能闭上眼睛,横着心跨过去,毕竟这么长的时间,她都保持着接住他的姿势,一刻都不曾放松过。
原来,两个人都是疲倦的。
回去的路上,雪终于是真真实实地落了下来。他们两都半眯着眼睛走在风中。
06.
过完年后,他们车票上的目的地,依旧是一南一北。
新的一年,两人都变得更忙了。馒头不在知晓他公司里的事儿,还在会偶尔会给他留言,但没有了“等你”二字,再后来,连“想你”二字也消失了,细碎的字眼,只是一本承载不了情感的日记本,越记录,越单薄。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好像只有在特殊节日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对象这一事实,这一事实也只有在这些特殊节日里,才显得格外让人难过。
那年十一,他们去参加共同好友的婚礼。
馒头说:穿婚纱的女人真好看。
米饭接过话:年底,我为你穿上吧。
当时的馒头在想,他是在求婚吗?如果是的话,她一点都不喜欢当时的语境和语气,她觉得求婚应该是以“吗”字收尾的疑问句,既要有害怕被拒绝的迟疑,也要有自信被接受的笃定。
以“吧”字结尾的话,就像是两个人在商量一件已经被提上日程的本就该如此的事情。就像‘去吃饭吧“”去看电影吧“一样的随意。
所以,她拒绝了,她说:要不,再等等?
07.
米饭的行走速度好像总是比馒头快,从朋友圈里知道,他在这2年内,恋爱分手又订婚,而她还是一个人在北京,工资涨了些,出租屋大了些,对人的期待少了些,其他的没什么大的变化。
那条消息,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回复。
没能盼来未来的人,以前的种种都没意义了。
好与不好,都跟他无关。
好不容易戒掉的人,不想也不能再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