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易杂谈】(11) 两根“拐子”
“拐子”是一个形容,说的是卦爻的运行路线。过去哲学上形容事物的运动与发展不是直线形而是曲线形的时候,常有什么“螺旋形”上升,“波浪式前进”,还有什么“马鞍形”、“之字形”、“S形”等等,这些用语,非常形象地说明事物运动与发展的曲折性。周易卦爻的运动与发展也有曲折性,我们用“拐子”来形容大概是再恰当不过了。从乾坤两卦的球形卦体上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拐子”的形象。如图:
以上红线代表“人道”,即人们观察的顺序,也就是通常我们所说的初二三四五上;绿线代表“天道”,即甲乙丙丁等,由于乾坤两卦的天道与人道实际上是一条道,所以两根“拐子”也完全重合。所谓“与时偕行”、“天人合一”指的就是这种情况。这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情况,但是一段时间以来人们认为中国古典哲学的精髓就是“天人合一”,就是“和合”,这实在是一种误解。“天人合一”只是天人关系的一个方面,而且是有条件的一个方面。天人关系还有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两者的背离、错乱乃至顶撞,而后者是无条件的。六十四卦,只有乾与坤是两根“拐子”完全合一,其它六十二卦,间或在爻与爻之间有两根“拐子”的小段合一的情形,但是再没有一个卦是两根“拐子”完全合一的,大量的、经常的情况是背离、错乱和顶撞,例如屯卦:
从屯卦的六爻运行图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屯卦“人道”这根“拐子”没有变化,它还是依据卦体的“下、前、右、后、左、上”这个顺序,曰:初、二、三、五、上。但是“天道”这根“拐子”却扭了弯、转了向。如果按照人道来看天道的顺序,那么就是“乙、己、丙、甲、戊、丁”;如果按照天道来看人道的顺序,那么就是“四、初、三、上、五、二”。表面看屯初至二只有一步之隔,屯初为阳,屯二为阴,阳来就阴,合乎人道,自然是“匪寇,婚媾”,(屯二辞为“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但实际上初二之间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或者说隔着很长一段时间,这就是为什么屯二讲“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的一个原因,可怜这位姑娘,生不逢时,只有耐心等待吧。
如果不是球形卦体,我们根本看不出六爻之间还会有两根“拐子”的存在,即便是一根“拐子”也找不出来。这两根“拐子”就是我们所说的卦爻运行中应当遵循的或基本的路线。
(下文预告:何谓“舆说辐,夫妻反目”)
【学易杂谈】(12)何谓“舆说辐,夫妻反目”
“舆说辐,夫妻反目”是小畜卦三爻的爻辞。“舆”为古代木车,“说”通脱,“辐”为轮辐,“反目”为敌视。这句爻辞的辞意不难理解,车子失去轮辐,不能前行,夫妻相互敌视。诸家解易,在对辞意的理解上基本没有什么分歧。问题是为什么对小畜三爻要写上这么一句爻辞,这就众说纷纭了。现在一般的说法是,三爻处位不中,四爻为阴,三居四下,受其畜止而不能进,刚受制于柔,犹夫妻失和,夫不能制妇,故有此说。(见《易学大辞典》)。
把“夫妻失和”归咎于“夫不能制妇”,不知女界同胞对此有何观感。就解易而言,产生这种谬误的根本原因是不了解真实的卦体和易道,如果我们把小畜卦体、易道和卦辞爻辞列出来,这个问题就不难解释了。兹列小畜图如下:
小畜:亨。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初:復自道,何其咎?吉。
二:牽復,吉。
三:輿說輻,夫妻反目。
四:有孚,血去惕出,無咎。
五:有孚攣如,富以其鄰。
上: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兇。
小畜的人道还是初二三四五上,也即下前右后左上。而小畜的天道则是甲乙丙丁戊己。从人道上看天道,那就是戊乙甲丁己丙,从天道上看人道,那就是三二上四初五。初爻按照人道当至二,按照天道当至五;二爻按照人道当至三,按照天道当至上;三爻按照人道当至四,按照天道当至二;四爻按照人道当至五,按照天道当初。小畜有五个阳爻一个阴爻,按照阴阳和合为有雨的取象原则,初爻要么至二,要么至五,没有至四的愿望与时机,只有一种趋势(二四失衡,故初有至四的趋势),但又与天道人道相悖。所以卦辞为“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初为戊,戊为西)。初爻辞为“復自道,何其咎?吉”,意思是按照人道前进,还会有什么灾难呢?二爻辞为“牽復,吉”,二爻按照人道当至三,但正与天道相悖,只有按照天道至上,二爻至上,对初爻正是一种牵动。二上四初顺序为乙丙丁戊,正好是一个圆圈,状如车轮,而三爻则置身于这个车轮之外,所以说是“舆说辐”。三爻为阳为“夫”,四爻为阴为“妻”,这一点传统易学是不错的,但不知道三爻按照天道当至二,四爻按照天道当至初,这就好比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夫妻反目”也就不足奇怪了。
在天道这个“拐子”上,或者说在甲乙丙丁戊己这个顺序上,存在着两个转折,一个是乙,另一个是戊,乙丙丁戊构成一个圆圈,卦辞爻辞用“舆”、“车”、“轮”等来表述,而这个圆圈以外的甲和己就形同为“辐”,小畜卦的“舆说辐”,是因为两个“拐子”在这里别上了劲,发生了顶撞。依照天道,甲如至乙,正与人道相悖;依照人道,二爻至三,又正与天道相悖。和“舆说辐”意思相近的还有大畜卦二爻的“輿說輹”。“輹”字在今天已经成了一个“死字”,“辐”字同“ 輹”有什么区别?历来的解释几乎都不涉及这一点,原因也是因为不了解卦体和易道。兹做大畜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大畜卦也有一个“舆”,这个“舆”就是由五初三上这四个爻构成,这四个爻的天干顺序为庚辛壬癸,也形同一个圆圈,庚和癸处在这个圆圈的转折点上。大畜卦的二爻为甲,但这个“甲”同小畜的“甲”具有质的区别,小畜的“甲”是天元,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 ;大畜的“甲”仍旧叫天元,但这个天元却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 ,它们都置身于轮舆之外,而前者称“辐”,有辐射发散之意,后者称“ 輹”,有回复聚拢之意。由“辐”与“輹”的区别,印证了我们把六十四卦分为“原筮”和“复筮”两类的设想是正确的,也说明周易作者在用语上是多么的严格。
(下文预告:何谓“壮于大舆之輹”)
【学易杂谈】(13) 何谓“壮于大舆之輹”
前文谈到,“辐”和“輹”都是指的脱离开圆圈的运动,但二者也有区别,那就是“辐”有发散、放射的意思,而“輹”有回归、聚拢的意思。“輹”字除了见于大畜卦以外,还有一处就是大壮卦,这就是大壮四爻的“壯于大輿之輹”。这个“輹”和大畜的“輹”有什么区别与联系呢?让我们先看看大壮卦的卦辞与爻辞:
大壯:利貞。
初:壯于趾,征兇,有孚。
二:貞吉。
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角。
四:貞吉,悔亡。藩決不羸,壯于大輿之輹。
五:喪羊于易,無悔。
上: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
再看看大壮卦的复原图:
现在我们可以看出,大壮卦二爻与四爻互衡,所以爻辞皆曰“贞吉”,即保持安定吉祥。三爻与五爻失衡,依照地道,三爻有返初的趋势,如果返初,那就脱离开人道,这就是“小人用壮”。再看天道,三爻为壬,四爻为己,三爻至四,合乎人道,但不合时宜,非但不合时宜,简直是倒退,所以是“君子用罔”。四爻是这个卦的地元,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四爻至五,不仅合乎天道,也合乎人道,这是爻与爻之间的“天人合一”的一个实例,所以爻辞为“藩決不羸”。大壮卦有四个阳爻,前三个都不宜运动,只有四爻是动静咸宜,静可以保持卦体的稳定,动可以“藩決不羸”。为什么说这个爻是“壯于大輿之輹”呢?原来大壮卦的“舆”指的就是由五、初、三、上也即庚辛壬癸这四个爻构成的圆圈,这个圆圈和大畜卦完全相同,不同的是,大畜二爻的“輿說輹”是指甲,甲在大畜中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所以大畜二脱离开圆圈的运动是“輿說輹”;大壮四为己,己在大壮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因此,单从大壮卦看,这个爻应该是“壮于大舆之辐”,即经由五爻进入圆圈,但是从总过程看,由甲到乙,才是真正的“辐”,“己”是“辐”(发散、放射等)的顶点,自“己”之后,再有发散、放射,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辐”,而只能是回归、聚拢,所以对大壮四这个己,爻辞不说是“辐”,而只说是“輹”了。
在周易有的版本中,也有把“壯于大輿之輹”写成“壮于大舆之腹”的,我们说这种改动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大壮四居于天道这个圆圈的中心,说是“腹”也可以,初为“趾”,四为“腹”,明夷卦以人体为喻,就是把四爻比喻为“腹”的。
在六十四卦中,大壮卦可以说是一幅极其生动而又滑稽的风情画,质朴无华,清新自然,试想那“羝羊觸藩,羸其角”、“不能退,不能遂”的倔强而又无奈的尴尬情形,真让人忍俊不禁、哭笑不得。这里没有抽象的概念,空洞的说教,可是有谁知道,在这幅千年万年也不会退色的风情画里,蕴涵着天道、地道和人道的较量呢?
(下文预告:“大车以载”和“舍车而徒”)
【学易杂谈】 (14) “大车以载”和“舍车而徒”
“大车以载”和“舍车而徒”是两句爻辞,前者见于大有卦二爻,后者见于贲卦初爻。我们说过,在天道这个“拐子”上有个不封闭的圆圈,它或者是乙丙丁戊,或者是庚辛壬癸。对这个圆圈,卦辞爻辞通常用“舆”、“车”、“轮”等来表述。情况是不是这样呢?前文谈到了“舆”,现在我们再看看“车”。 如果不是卦体和易道,我们根本无法说出“车”在哪里,如果我们把卦体和易道列出,那么对爻辞也就无须多加解释了,先看大有卦:
从图上不难看出,大有卦的二上四初爻,顺序为庚辛壬癸,这四个爻皆阳,二爻与四爻互衡,二与三天人相悖,所以二爻的最佳选择就是依照天道至上,这就是“大车以载”,虽非人力,但能假车以行,所以爻辞为“有攸往,无咎”。那么“舍车而徒”又是怎么回事呢?看看贲卦图也就清楚了:
贲卦的爻时同大有一样,也是二上四初爻,顺序为庚辛壬癸,贲与大有不同的是二爻与四爻同为阴爻。假定我们把大有卦的二上四初这四个爻构成的圆圈看作是一个标准的圆圈的话(因为这四个爻同是阳爻,我们没有理由说它不标准),那么贲卦的二上四初这四个爻构成的圆圈就是一个不标准的或不规则的圆圈,例如椭圆(因为阳爻与阴爻的“张力”是不同的)。在这种情况下,贲卦初爻至二,虽然合乎人道,但是既缺乏动力,也不合时宜;而按照天道,初爻应当至五,按照地道,三爻与五爻失衡,三爻有迫初之势,这是一个“天地合一”(即天道与地道的一致),所以,初爻既然搭不上二上四初这个“车”,便只有“舍车而徒”了,实际上这也是一个“舆说輹”,即向“甲”的回归和聚拢。
(下文预告:何谓“曳其輪”)
【学易杂谈】 (15) 何谓“曳其輪”
“曳其輪”一辞见于既济初和未济二。如果说前文我们在探讨“舆”和“车”的时候,还不足以说明卦体上有个“类圈体”的话(“类圈体”是王德奎先生提出的概念,这里借用一下),那么“轮”这个字,表明有“类圈体”的存在,大概是不会再有什么疑问了,所以这里我们继续看看“曳其輪”是怎么回事。先列既济、未济图如下:
现在我们看到,既济和未济两卦都是平衡卦,既济是比较稳定的平衡卦,而未济的平衡则处于微妙状态。为什么既济初要说“曳其輪,濡其尾,無咎。”呢?原来既济的上三初五这四个爻顺序为乙丙丁戊,这就是既济卦的“轮”。这个“轮”的运动有两个方向,一是初爻至二,二是初爻至五。如果初爻至二,那么这势必拉动四爻至初,四爻为己,在这个卦中为终结阶段,故以“尾”为喻。“濡”是弄湿,大抵经文中的“雨”、“濡”等等,都是阴阳和合的结果,既济卦在不动的情况下,四爻己是不会弄湿的,原因是能跟四爻己和合的只有五爻戊,而由五爻至四,又正与人道相悖。如果是四爻己来到初位,情况就有了变化,五爻戊就会高出初爻己一个能量级,尽管由五至初也不合人道,但却可以和合,所以是“濡其尾”。显然,既济初至二,这个“曳其轮”既不是顺曳,也不是逆曳,而是一种横曳,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横推车”。车子能够横推吗?一般情况下是不行的,但是初爻是一个强爻,由初至二又合乎人道,所以尽管“濡其尾”,也不会有什么灾难。
如果初爻至五,也就是顺曳其轮,那么势必推动五爻至上,上爻也高出四爻一个能量级。由上爻戊至四爻己,也是一次和合的机会。所以初爻无论是依照人道至二,还是依照天道至五,都会造成“濡其尾”的结局,也都不会有什么灾难。
我们再看看二爻,二爻的爻辞是“婦喪其茀,勿逐,七日得。”“茀”一说为古代贵族所乘车辆上的装饰物,一说为妇女头上的装饰物,总之这里是指上爻。二爻依照天道当至上,但由于二爻与四爻互衡,二爻缺乏向上的客观形势,只有听凭上爻自己去运行,这就是“婦喪其茀”,二爻为阴,以“妇”为喻。“勿逐”是说不要去追赶上爻。设想二爻如果去追赶上爻,那么对初爻就是一种拉动,这个平衡卦有可能过早的解体,从维护卦体的稳定考虑,二爻不宜运动。但这又不是完全自我封闭,因为随着天道的运行,二爻这个天元会从“只出不入”变成“只入不出”,到时候自会有其它爻来接济,所谓“七日得”就是指初爻丁至二爻甲,自丁至甲,恰为七个时间单位。同理,我们看看三爻,三爻的爻辞是“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三爻依照人道当至四,但三爻为丙,四爻为己,自三至四,恰为三个时间单位。
未济二的“曳其轮”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未济的二上四初这四个爻顺序为庚辛壬癸,这是未济的“轮”。未济二依照人道当至三,依照天道三爻又当至二,天道与人道,在二三之间发生了顶撞。二爻依照天道当至上,这就是未济的“曳其轮”,这是一个顺曳,但是只要一曳,这个卦就会失去平衡和稳定,所以爻辞说“贞吉”,即保持静止和稳定是吉祥的。
(下文预告:“复自道”和“反复其道”)
【学易杂谈】(16)“复自道”和“反复其道”
“复自道”一辞见于小畜卦,小畜初谓“復自道,何其咎?吉”。对“复自道”的意思,前面(杂谈12)已经做了一些解释,经文上的“道”,就是指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我们把这个顺序也叫“人道”,这是一条观察的顺序、认识的顺序,当然也可以看作是“人”的一条正当行为的顺序,即所谓“君子之道”。初爻至二是合乎君子之道的,为什么要说“复自道”呢?原来小畜初为戊,小畜二为乙,按照时间顺序即天道,自乙至戊为正为顺为往,而自戊至乙便是为反为逆为复了,所以小畜初至二,从人道上讲是“合于道”,从天道上讲是从戊倒退到乙,所以叫做“复自道”。
“反复其道”一辞见于复卦,复卦辞为“亨。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利有攸往”。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看一看复卦图就不难理解,兹列图如下:
在六十四卦当中,复卦称得上是一个最稳定的平衡卦。从“数”的角度看,复卦的数构成非常单纯,就一种形式。复初是一个具有九个天数的纯阳爻,其它五个阴爻都是含有三个天数和六个地数的临变的阴爻,或者叫“含章最甚”的阴爻。就量而言,假定复初的绝对量为九,那么其它每个阴爻的绝对量就是七;假定天数和地数是方向正好相反的矢量,复初的相对量为九,那么复卦其它每个阴爻的相对量就是负一。由于复卦的重心是在初爻之上,所以如果用一个形象做比喻的话,那么这是一个“不倒翁”,也就是说从任何一个方向也不能撼倒它,所以卦辞才有“出入无疾,朋来无咎”的说法。那么“反复其道”是什么意思呢?原来复初为癸,复二为庚,自戊至乙为“复”,自癸至庚便成了“反复”。这个反复需要一定的时间,站在复二庚的角度,自癸至庚,历甲乙丙丁戊己,时间上恰为“七日”,所以才有“七日来复”的说法。其实小畜初至二,也需要一定时间,自戊至乙,历己庚辛壬癸甲,也是七个时间单位。
以上说明:一、经文中所说的“道”,(经文中一共有四处提到“道”,除小畜和复卦外,另有履卦二爻“履道坦坦”;随卦四爻“有孚在道以明”)皆指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也就是“人道”。
二、除了乾与坤以外,其它六十二卦,人道与天道并不是一致的,如果找不出每一个卦中天道这根“拐子”,也就是说如果不掌握每卦每爻具体的时空位置,那是没有办法解释卦辞和爻辞的。
三、在天道这根“拐子”上,存在着一个不封闭的“圆圈”(或叫“类圈体”、“弦圈”),这个“圆圈”的缺口,从空间上看只有一步之遥,而从时间上看却隔着七个时间单位。
四、从形式上看,小畜天道这根“拐子”同复卦天道这个“拐子”是完全一致的,都是三二上四初五,其中二上四初为“轮”,三与五为“辐”。但是小畜三为甲,甲在小畜卦中具有放射、发散的性质,是真正意义上的“辐”,而在复卦中变成五爻后就只有聚拢和回归的性质,变成了“輹”,复卦五爻辞“敦复”的意思就敦促诸爻的回归;小畜五为己,己在小畜中具有聚拢、回归的性质,到了复卦变成三爻,便有了放射和发散的性质。甲和己的这种性质在老子那里又叫“天门”,所谓“天门开阖,能为雌乎?”这种一辟一闔、一正一反、一散一聚、一往一复的现象,具有普遍的和永恒的意义,可以视为一条规律,所以接下来我们谈谈卦爻中的“白洞”、“黑洞”问题。
(下文预告:“黑洞”与“白洞”)
【学易杂谈】 (17) “黑洞”与“白洞”
“黑洞”与“白洞”是天文学上的术语,黑洞的大意是演变到最后阶段的恒星,由中子星进一步收缩而成,有巨大的引力场,没有任何东西能从该处逃逸,甚至光线也不例外。与黑洞性质相反的是白洞,就是说白洞只向外部区域输出物质和能量,而不能吸收外部区域的任 何物质和辐射。由于这两种自然现象都不能直接观察,人们只能通过引力的作用来确定它们的存在,所以目前还只是一种理论模型,尚未被观测所证实。
如果我们说在卦体上也存在着“黑洞”与“白洞”现象,人们一定会说这是天方夜谭吧?然而,这是事实。在卦体六爻中,确实有这样两个爻,一个具有辐射发散的功能,我们叫它“只出不入”;另一个具有收缩聚拢的功能,我们叫它“只入不出”。如果前者用“白洞”做比喻,那么后者就好比是“黑洞”。
前面我们在探讨乾卦的时候曾经谈过,乾初为甲,甲为“天元”,意思是一切的一切,都从这里开始。它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经文中很多地方是用“血”来比喻这个爻的,如坤上“其血玄黃”;屯上“泣血涟如”;需四“需于血”;小畜四“血去惕出”;归妹上“士刲羊無血”;涣上“渙其血去”等,皆与此爻有关。对人而言,血乃自身之物,是维系一个人生存的必备和固有的物质。它不依赖于外界(虽然现代医学发明了输血的办法,但毕竟是权宜之计),但却能以原有储备的物质和能量,对外界产生影响,表现为张力或斥力,有不可遏止之势,与爻的阴阳没有直接关系,当然如果爻的量愈大,这种张力或斥力也愈大。
与甲相对待的是己,己在乾卦中是诸爻的最终归宿,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表现为塌陷,有极强大的引力或吸力,它依赖于外界,如果没有外界,便陷于枯竭,趋近于一种绝对的空虚。它与爻的阴阳也没有直接关系,当然,如果爻的量愈小,这种引力或吸力也就愈大。我们曾经把己定为“地元”。
从卦体上可以清楚地看出,甲和己,既是一种空间对称,也是一种时间对称,是特定条件下的两种对称的“直接同一”。空间对称比较容易理解,时间对称理解起来比较难,因为人们把时间往往看成是无始无终,是绝对的永恒,其实这是脱离开具体事物的一种空想,对于任何具体事物而言,都是有始有终的,没有什么绝对的永恒的事物,所以对甲而言,己既是它的空间限度,也是它的时间限度,超过了这个限度,它便不再是自身。
在乾卦中,甲为天元,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好比是“白洞”;己为地元,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好比是“黑洞”。到了坤卦,这些性质正好颠倒过来。甲变成了“只入不出”,己变成了“只出不入”。如果我们把乾与坤看作是一个统一的过程,那么甲便是“可出可入”的,同样,己也是“可入可出”的。由“可出可入”或“可入可出”这一点,说明前面所说的“不依赖于外界”仅仅是一种相对的判断,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不依赖于外界而可以单独存在,即便是“血”也是这样。“血”一方面得自于先天,即父母的遗传基因,另一方面也有后天的营养补充,所谓“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阿瞒此论,可谓至理。这种先后天的规定是相对的,而它们之间的相互渗透、接济和转化则是绝对的。这条由乾与坤所确定的原则,适用于其它六十二卦,也就是说在每一个卦的六个爻当中,都有一个“白洞”,也有一个“黑洞”。问题是,乾初为甲,乾上为己,坤初为己,坤上为甲,这是比较容易确定的,而在其它六十二卦中,何爻为甲?何爻为己?要确定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下文我们再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下文预告:“虎头”在哪里?)
【学易杂谈】(18) “虎头”在哪里?
看了这个题目,读者也许会感到奇怪,学习易经,怎么会冒出一个“虎头”来呢?还是让我们先看一段经文:
履:履虎尾,不咥人,亨。
初九,素履,往,無咎。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兇,武人為于大君。
九四,履虎尾,愬愬終吉。
九五,夬履,貞厲。
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
以上是履卦的卦辞与爻辞,在不太长的文字中,竟有三处提到“履虎尾”,既然有“虎尾”,当然也就有“虎头”,有谁见过只有虎尾而无虎头的虎吗?所以我们提出“虎头在哪里”也就不是一个什么奇怪的问题。
历来的治易者都不否认履卦取象于虎,但在平面六画上,人们不但不知道虎头在哪里,甚至连虎尾是哪个爻也不清楚,瞎子摸象虽然不完整、不全面,但毕竟还摸到了一个部分,而传统易学摸了几千年,竟连这个“老虎”的皮毛也没摸到。还是让我们看看履卦的图形吧:
从图上不难看出,履卦的地元为己为二,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天元为甲为四,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前者的张力、斥力,不可阻挡;后者的引力、吸力,也不可抑止。履卦凶险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卦体失衡,再一个就是二、四这两个爻的性质,站在初爻人(壬)的角度,要想出行,就不能不对这些凶险做出评估,卦辞爻辞不过是用形象的语言对这种形势或趋势所做的评估,有的是站在整体的角度,有的则是站在某个爻的角度。
履卦的“虎头”是二爻,二爻虽有不可阻挡之势,但一则有四爻的制衡,二则与初爻壬还隔着庚与辛,所以对初爻并不构成直接的威胁,这就是卦辞中的“不咥人”,但是二爻毕竟阻挡了初爻在人道上的出路,所以是“幽人貞吉”。对初爻构成直接威胁的是三爻辛,所以三爻辞才有“咥人兇”的说法。
履卦的“虎尾”是四爻,这是履卦诸爻的最终归宿。履卦历经艰险而终得吉祥,所以四爻辞为“履虎尾,愬愬終吉”。“虎”字在颐卦和革卦中也出现过,一为“虎视耽耽”,一为“大人虎变”,皆与天元或地元的这种性质有关。
如果说研究履卦不知道“虎头”在哪里这还不算什么重要问题的话(反正这东西现在也濒临灭绝了,“虎咥人”的事也极为罕见了,倒是“人咥虎”事屡见不鲜),那么研究蛊卦不知道父母在哪里可就成了严重问题了,谁人无父母呢?所以接下来我们探讨一下“父母”何在的问题。
(下文预告: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学易杂谈】 (19)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如果是在旷野当中,听到一个孩子这样一声呼唤,恐怕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吧。小孩子一出生,最先认识的大概就是妈妈、爸爸,如果说周易经过几千年的研究,到现在人们还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里,这无疑是一个最大的讽刺。注意这不是什么耸人听闻,而是事实。请看蛊卦:
蠱: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後甲三日。
初、干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厲,終吉。
二、干母之蠱,不可貞。
三、干父之蠱,小有悔,無大咎。
四、裕父之蠱,往見吝。
五、干父之蠱,用譽。
上、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从经文中不难看出,这里有“父”,有“母”,有“子”,有“考”。这些字义,人们今天并不陌生。“蛊”字,据《说文解字》的解释是“腹中虫也”。《周易正义》卷三引褚氏语:“蛊者,惑也。物既惑乱,终致损坏,当须有事也,有为治理也。”近人也有把“蛊”解释为“政治腐败、社会动乱”。传统易学还据八卦取象,说蛊的上卦为艮为山,下卦为巽为风。山下有风,为山阻挡,万物得不到风的发舒,久必损坏,此为蛊卦之象。君子据此卦象,振起民心,培育民德,这是周易的教化观。而“干父之蛊”或者“干母之蛊”,意为匡正父母的过失。
以上大致是传统易学为我们留下的“遗产”。现在我们要问,蛊卦中的“父”是指哪个爻?“母”指哪个爻?他们到底犯了什么过失?这些问题似乎很幼稚,但是如果不知道父母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们错在何处,又怎么能让子孙们去纠正他们的过失呢?看一看传统易学的各种读本,又有谁认真对待这些问题呢?说他们“不知父母”难道过分吗?
还是让我们先看看蛊卦的卦体和易道吧:
从图上可以看出,蛊卦二爻为甲为天元,他就是“父”;四爻为己为地元,她就是“母”。父亲的过失是什么呢?原来是他太强大了,强大到阻塞了初爻践履人道的程度。初爻依照人道当至二,但一则不合时宜,二则受到二爻的压迫,迫使初爻只好至五,这就是卦辞中的“利涉大川”。母亲的过失是什么呢?原来她是个弱爻,这种柔弱,加重了二爻对初爻的压迫。又因为四爻是个“只出不入”的爻,如果不是自身“生章”,那么她的行动,便是“裕父之蛊”,即在客观上助长了父亲的过失。如何证明二爻为父、四爻为母呢?其实只要仔细看看爻辞就明白了。
蛊初为“干父之蛊”,自然他不是“父”;
蛊三、蛊五也为“干父之蛊”,说明他们也不是“父”;
蛊上为“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说明这个爻也不是“父”,既然“高尚其事”,那里还有什么过失呢?
这样只有二爻、四爻,有可能为“父”为“母”了。二爻为“干母之蛊”,说明自己不是“母”,四爻为“裕父之蠱”,说明自己不是“父”,如此一来,谁父谁母不是很清楚了吗?
蛊卦的矛盾集中在初二之间,解决这个矛盾单靠初二是不行的,初爻是个弱爻,不可能顶住二爻的压迫,更不可能自己开辟至二的通道;二爻是个“只入不出”的爻,也不可能指望二爻会自行减少自身的力量。这个矛盾的解决要靠三爻。三爻是个强爻,依照地道应该至初,这样就可以顶住二爻的压力。初爻为庚,以“考”为喻,三爻为辛。以“子”为喻,“有子,考无咎”,说的就是三爻可以替代初爻。但是这种替代是有条件的,一是要看“形势”,二是要看有没有恰当的时机。蛊卦三五失衡,三爻也有迫初之势,但是三爻为辛,初爻为庚,由三至初,正逆天时,天道与地道在这里发生了顶撞,这就需要等待。“先甲三日,後甲三日”就是指明这个等待或替换的时机,由此引发一场特殊的卦变,关于这个问题,后面我们还会继续探讨。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周易六十四卦,大多数是用方位的区别来说明六爻在空间上的差异和它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如上下前后左右或上下东西南北。但是也有的卦很难找到方位,这可以理解为事物的运动、发展与变化自始至终是在或几乎在同一个地点上,在这种情况下,六爻之间的差异及相互关系,便用时间的区别与联系来表示,这种时间上的区别与联系,又多用人伦或品级取象,蛊卦可以说是用人伦关系取象的一个典型实例,父先子后,这是千古不变的定理。其它如小过卦中的“祖”、“妣”、“君”、“臣”,还有众多的“天子”、“王”、“公”、“主”、“仆”等,都是在提示爻与爻之间的这种先后顺序。具体的地点,具体的时间,具体的事件,这是研究六爻关系的一个基本前提,离开了具体的地点、具体的时间和具体的条件,势必坠入唯心主义的泥潭。甲为天元为“父”,这只是蛊卦一个卦的规定,而在鼎卦中,这个甲就被规定为“子”,所谓“得妾以其子”,娶长辈的小老婆为妻的,就是指的这个天元甲。所以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果说蛊卦是什么“周易的教化观”,那么这才是真正的教化观,是周易活着的灵魂。
(下文预告: “同人于宗”和“厥宗噬肤”)
【学易杂谈】 (20) “同人于宗”和“其宗噬肤”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张明敏先生的一曲“我的中国心”风靡整个华人界,是啊!“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为什么一首歌曲能打动那么多人?就因为我们都是同宗的中国人。
一个人“不知父母”固然可恶,但是也需具体分析。唐山大地震中有些幸存的孤儿就“不知父母”,有的改姓了“党”,他们是可怜的,也是可敬的,因为他们知道是党和人民把他们抚育成人。如果说一个人“不知父母”,还不知祖宗,那就是实在可恶了,特别是那些“饱学之士”,数典忘祖,就更是可恶至极。易经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根元,让我们看看易经是怎么看待“宗”的吧。
“同人于宗”是同人卦二爻的爻辞。传统的解释主要有三种,一是解“宗”为“主”,如《象》说:“同人于宗,吝道也。”王弼说:“应在乎五,过主则否,用心偏狭,鄙吝之道。”(《周易注》卷二)认为此爻一阴同于众阳,有违阴性从一而终的正道;二是训宗为“众”,并用夫妻关系来解释;三是认为宗即“宗庙”,“同人于宗”就是战前到宗庙举行仪式。由于“同人于宗”这句爻辞的后面有一个“吝”字,再加上《象》说是“吝道也”,所以后人有的就说这句爻辞的意思是“团结限于宗族内部,实在遗憾”,这是“一条招致过失的道路、道理,是思想、方针上的错误”。这样一来,一个坦荡无私、心胸博大的祖宗,就被他的某些子孙糟践成一个“小心眼”,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不知九泉之下的作易者是否瞑目?
那么到底“同人于宗”该怎样解释呢?还是让我们先看看同人卦的卦体和易道吧:
从图
上可以看出,原来同人二正是天元甲,这个天元在同人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就是这个爻,早在泰卦中就表现出无比宽厚慈爱的情怀,“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就是这位老祖宗的写照,在否卦中,他是“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到死也惦记着子民们的衣食。经过否卦,终于实现了普遍的富裕,而自身却由强变弱。“吝”只是说他的清贫,清贫到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的了,与“吝啬”、“吝道”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的清贫未必一定就人格低下。好在到了大有卦,这位祖宗受到诸爻的拥戴,“厥孚交如,威如,吉。”这也算是个精神安慰吧。
“厥宗噬膚”一辞见于睽卦五爻。这是怎么回事呢?也让我们先看看睽卦的卦体和易道吧:
从卦体上可以看出,睽卦是个平衡卦,在这个平衡卦中,最能够推动卦体运动,使卦体活起来的就是四爻己,己是地元,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由四至五,既合乎人道,也合乎天道,这也是少见的一小段“天人合一”、“阴阳和合”,这个局面对于五爻而言,简直是千载难逢,爻辞用“厥宗噬膚”来形容祖宗对自己的情之深、爱之切,这就是“疼爱”。“人无论长多大,也都需要这一份疼爱的,如果有人疼爱你,那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如果你懂得去疼爱别人,那你会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洁宇语)。这种“噬膚”的情景,在今天久违重逢的亲人之间,不是还可以看得到吗?有这样祖宗的关心、呵护,再要出行,还会有什么灾难呢?所以爻辞说是“往何咎?”
一个撼动人心的场面,一段永不泯灭的亲情,却被我们的易学家们解释成“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试问在睽卦的卦辞和爻辞中,又有哪一点有“二女”的形象?按照八卦取象,“二女同居”的卦不在少数,离卦、兑卦、巽卦、家人、临、观、革、鼎等等,就连坤卦也算是“二女同居”,怎么别的卦就不是“其志不同行”呢?
从“同人于宗”和“厥宗噬膚”这两句爻辞中,我们知道“宗”可以是甲,也可以是己,可以是天元,也可以是地元。究竟是什么人“借着易胡说八道”,难道不是很清楚吗?实迷途其太远,让我们还是早早“认祖归宗”吧!
(下文预告:“得”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