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过得……真的很好吗?"
"嗯,他待我一直不错。"她敛了敛衣襟,抿了口花茶。
"仅仅是不错?"我盯着她纹得厚重狭长眼线的眼角。
"我还能要什么呢?"她作地是从容。
"那你们还有几年?还是几天?他不可能永远在外养你,你明白的,不是吗?"
她手不可见地抖了抖。
"且看吧,他说他不会抛我一人的。"她动了动唇,那红色把唇描得单薄。
"你瘦了"
"嗯……没,有他养我呢!"女人用刚做的牡丹红的指甲压了压鬓角,笑得青涩。
"那,你的孩子呢。"我看着她眼角的法令纹低吟。
气氛凝了。
旁的戏子咿咿呀呀得仍唱着。
"没了。"她看了看窗外,"还会有,不是吗?"她笑了。
二十作罢的女子笑得疲惫,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病态。
"嗯,你们不长久的,你懂的,不是吗?"我轻瞄了她脂粉下微肿的左脸。
"哪有,你看,这身碎花的绸缎裙子还是他送的呢,还有这环,可见得?金的呢!别的小姐求也求不来的,这就挂我脖上了呵!你看,这……"她笑得极欢,像个爱恋中的小女人般。
"那他为何不娶你。"我垂了眼问。
她收了笑,又继笑,眨了眨了眼,逗趣言:"他有家,有娇妻,什么的有了,我这般低贱的人何德惹他垂青呢?有此福分,足了。"她扬着笑,许是渴了呷了口茶,润了润喉。却又分明道着足,嘴里含着苦,咽不下,吐不出。
"你愿?"
"又有何不愿呢?"她顿了顿,"男女欢爱讲的便是你情我愿,贪欢便是足了,哪得讲甚么今明,许是教人笑话,我这般人偷得青睐,三生有幸,哪敢怪了"她又想喝茶,但许是凉了,便放了下来。
"嗯,祝你幸福。"我抽身就走,出了茶楼,一口未碰的茶杯下压了账钱,这年头,女人都不容易,何况只是个没名没分的情妇。
"哪来的福呢?不过是滴水姻缘罢了,不是么,哪来的福呢……哪来的福呢?……"身后着碎花裙的女子似幽怨的喃喃着,又哭又笑的碎念着。
月余
"豆蔻少女梦碎长楼
风流大少另定终身"
新一刊报纸上的头条,女子禁闭双眼的遗照放大在板块上,照片上的面容没生前的憔悴,其实她挺美的,但留不住男人的心。
"哪来的福呢?"到底是不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