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给孩子把《格列佛游记》读完了,每早都要读的。我不想马上接下一本,他们要重听《鲁滨逊漂流记》,我想缓一缓,一读起来又会很长时间的。我想给他们读班扬的《天路日程》,一直想读的,正好看到《书痴的爱情事件》- 我正要结尾的一本书 - 里提到这本书,就打定主意了。
不过,到书架的刹那我又变卦了,把近来图书馆借的周国平的《教育应该回归人性》拿了下来,这是一本周国平30年来的短文、讲演或访谈录的合集,其中的讲演篇适合读给孩子们,有一篇已读到半路,用书签掖着。
我随意翻了一篇,不是掖着的那篇,题目是:“阅读的意义”,一篇访谈录,觉得更适合,就读起来,掖着的就此作罢。只有十分钟孩子们就要出发上学了,只能读开头一小篇。
“阅读有三个目的......第一个是实用目的……”孩子们在做自己的事,梳头、收拾书包、不知什么的小动作。近来读的一本《如何与孩子阅读》里写道:“孩子们做他们的事情时,我们从旁为他们阅读其实挺好的……”
我冷不丁停下来问:“读书有几个目的?”孩子们直钩地盯着我,顿时安静了。
儿子伸出手指比划着小声说:“两个。”女儿说:“三个。”
“第一个是?”我问儿子。
“谋生。”我停下来的地方一定说了“谋生”,被他逮到了。
“也就是实用目的,对吧?”我给儿子纠正道。
“不是,是谋生。”儿子不同意。
我就不说了,转而问女儿第二个目的,她答不上来显得内疚,我一贯的画风转变总有些吓人。
于是我从头读起来。
……
我去替工,同事的头请假。没有空座位,我就在旁边一间下属的空房找了一个,他们都去工地了,一天不回来。
不一会儿一同事进来说等下要在屋里开个会,和我无关,怕吵到我就先来说一声。就这礼貌我就知足了,连说没事。
同事把几个承包商叫进来说事,似乎昨天半夜发生了一些违规之类的事,作为监督角色,同事要严明纪律约法三章。
其中一个承包商我一下就认出来了,他在我《探索》的书里!与他共事的那年正是我在写稿子的时候,已经6年了,一点儿没变,还是虎背熊腰晒得棕色的脸,不失雄性的帅气。他正认真听着同事训话,没注意我。
我很激动,如遇旧友般的一股孩子气涌了上来,我想马上把随车带的《探索》拿下来,找到其中写他的,等他们谈话完了指出来送给他,可他们站的位置堵在门口,我若出去就搅合人家的谈话,这个念头又埋了起来。
15分钟后他们说完了,鱼贯出门,他一直没注意我。我追了出去,他正和工人说话,我在身后点了点他的背,他转过身来。
“还记得我不?”我微笑着看着他说。他的眼睛从刚才的严肃中一下亮了起来。
“对呀,好面熟呀!”他望着我急切地说,搜寻着记忆。
“再想想。”此刻的停顿如此美妙,五秒钟吧。见他想不出来。我说:“在榜鹅高架桥的那场工……”
“哦,对呀,想起来了,是你呀!”几乎同时,我也在说:“在那片小树林的坡上,有个集装箱,我俩在一起……”
他的记忆清晰了,忙说:“你很爱看书!我记得,对,没错,就是你,超爱看书。”这一回答受宠若惊,没想到他记起我的第一件事是看书!
他问我在这里干什么,我说替工,给刚才和你开会的同事的头,今天请假。这个解释不能停顿也不是重点,我马上问他:“我忘了你的姓名了。你知道吗?你在我书里,只是没有留名。”
“你出书了?”边说彼此边交换名片 – Mr Ong。他连着说:“你出书了?真了不起……”那是陈年旧事,就在我们分开的工程后我出的,如今也6年了。这就不解释了,此刻都鲜活了。
我让他跟我来,我要送他一本,边说边一起走到车去。我双手捧给他,告诉他书里只有一句话写了他,让他找找,以后联系,反正有了名片能联系上。他接过来挥手离开了,书的封膜在烈日下折着反光。
6月回国时我打算见发小见中学老师的,已20多年了。不打招呼直接去找,那重逢那一刻……今天的偶遇是个兆头吧。
我迫不及待地记下了……写书应该要留名的,以前怎就没注意呢?把每一个人记下,遇到时 –终会遇到的 –送给他们。好多人啊,不愁送不出去。正在写的《回忆录》就是这样,好多的人,生怕还漏了谁。
lazy tiger
2023年4月26日